“嗯,晚些时候,你寻个由头,将蒙汗药送入公主府。我会令霜降接应,”姬姝起身道,“便暂且如此吧,怀瑜迟迟不见我归来,难免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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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瑜在成衣店前焦急等待,来回踱步,又遵着姬姝的吩咐,不敢违令跟去。待到她险要望穿秋水时,方见姬姝蜗行牛步地出来。
姬姝后头的成衣店学徒正抱着高叠成山的绸缎,亦步亦趋随行。
绸缎色料样式俱不相同,加起来足有半人高,那是姬姝返回时不曾细选,随手指来做幌子的。
正所谓做戏便要做全套。
怀瑜见这绸缎的数量,果真不做多想,满心以为姬姝只是挑拣得久方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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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云楼在去往灼华阁的必经之路上。
楼前积雪未消,经久无人居住的高楼之上,参差瓦缝交错相连,顶檐更是渡了一层银白。
偶有寒鸦飞渡,惊落寸雪,便如同天上云忽坠。
这便是惊云二字的由来。
乍一看,银装素裹,十里雪迹。
那少年却只身跪在雪地中,一片苍茫下,一袭月白,胜似遗世谪仙。
他跪在正中,姬姝分明瞧见,却故作不见,越过他兀自往灼华阁行去。
点雪落他眉梢眼角,带来清浅冷意,沈辞微微抿唇,如有所料般漠然看她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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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瑜去膳房替姬姝熬了一碗姜汤驱寒,回时却握瑾怀抱油纸伞,自灼华阁里行色匆匆地出来。
她方要询问握瑾这般冷的天欲往何处去,转眼功夫,却见人已然行远了。
怀瑜将姜汤搁在桌案上,与姬姝言说了握瑾的反常之举,姬姝却按下她,摇头道:“无妨,由握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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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瑾在沈辞跟前站定,裹紧身上的棉袄,便将油纸伞递出,示意沈辞收下:“打着伞吧,挡些落雪,也好受些。”
沈辞淡淡扫了一眼油纸伞,并未伸手去接:“是殿下使你送来的?”
握瑾递出的手一僵,吞吞吐吐道:“自、自是殿下的旨意……”
“我无需你同情,”沈辞看着握瑾,目光是洞悉一切的清明,冷声道,“殿下才是你的主子,你需听从的,亦是殿下,而非我。”
握瑾面容上,存着谎言被人一眼看穿的羞恼:“我……我没有……”
沈辞别过头,恰面对着高耸巍峨的惊云楼,目不斜视地断言道:“你念我三番四次舍命救主,却遭如此对待,便为我打抱不平。”
“却殊不知——”
“你的仁善,却在害我。”
握瑾咬唇,窝火地跺了跺脚,恨恨撂下一句:“我今儿才算见了,什么叫做狗咬吕洞宾!”
她分明只是好心好意欲帮沈辞一把,怎的便成了害他!
真是不识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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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华阁正堂中,姬姝浅啜了一口姜汤,又拿绣帕压去嘴角残渍,抬起眼皮瞧踏着霏雪归来的握瑾,轻描淡写地问:“回来了?”
握瑾踌躇着滞了脚步,扒拉着门沿迟迟不敢入内:“……殿下,奴婢……”
殿下虽未曾盘问她去向,她却无端觉着,殿下应是心知肚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