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密室开口窄小,恰只够一人通行。
但姬姝顺着那长若盘蛇的石阶一路走下后,却惊觉密室底部竟甚为宽敞。
底部由砖石砌成,虽四面封闭,暗不见光,通风却极好,也不知是如何构造而成的,她未曾觉察丝毫的缺氧之感。
姬姝借着昏黄的油灯照明,摸索着墙壁踽踽而行。
“滴答,滴答——”
她耳边时不时可以闻见滴水落下之音。
且若离那尽头愈近,这钟摆摇晃般的落水声便愈发清晰。
姬姝竭力控制着自己莫要去想先时看过的那些盗墓小说。
石阶后是一条通往未知的甬道。
那甬道并不长,姬姝走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限,便见到了它的终点。
原她听到的不是水声。
——而是流淌着的血。
只见那小小密室内,正拥挤立着一排刑架。
每座邢架之上,皆绑着一名身着赭色囚服,无力地耷拉着脑袋的男子。
殷红血迹沿着那些男子的衣摆,拉出一条长痕,直直漫延到姬姝脚下。
她鼻息里则是浓郁到如有实质的血腥味。
姬姝生怕尖叫声引来禁军,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电视剧中所见,与亲眼目睹全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因不知禁军何时会归来,姬姝必须争分夺秒去完成此行的目的,她便咬咬牙,克服住心底惧怕,向她最近的那座邢架挪去。
那人双手被绳索牢牢束缚,披散的长发遮住了整个面容。
姬姝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于此之前,她从未见过如此令人作呕的场面。
干净绣鞋踩在血泊中,登时溅开半尺软红。
姬姝逼近时,那架上垂头的人却猛地抬首,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了她。
神色凄怆,宛如嗜血的厉鬼。
——那是怎样血肉模糊的一张脸。
良晌,那人声音沙哑地开口道:“你是何人?”
姬姝被他的面容吓得后退了半步,脑子一片空白,并未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便嗫嚅着双唇,又换了一个问题道:“……可是姬元那贼子让你来的?”
“不,不可能……”他喘着粗气,毅然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贼子若要来,必是先拿鞭抽我一顿的……”
姬姝闻言才发觉,刑架不远处还留有一张案几,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但时间刻不容缓,她未曾细看便别过了头。
她在那人一步之外站定,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何人并不重要。”
“你只需知晓,几日后,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你可愿随我走?”
那人闻言,蓦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便笑出了泪花。
他先是一声叹息,复又平复心绪询问道:“可是我儿晏阏令你来的?”
姬姝抿了抿唇,本欲摇头否认,话到嘴边却临时改口道:“是。”
虽仅只言片语的交谈,姬姝却已然可以断定,此人便是前朝皇帝晏桦!
相比沈明玉,晏桦显然不易忽悠得多。
是以,为免横生波折,那便顺晏桦之意往下说吧。
她正好借此机会套套晏桦的话。
——毕竟现下的晏桦瞧着精神不大矍铄,若换了他时,便难有这般巧妙的套话时机了。
好歹是当过皇帝的人呢。
姬姝对上晏桦的眼睛,尽量面色如常道:“他命我务必将您安然带出此地。”
“……此外,他还命我代为问您,对于往后的计划,您还有何见解?”
晏桦不再激动,将全身力量皆支撑在刑架上,直勾勾的眼轻阖:“你替我转告与他,一切随他决断便是。”
晏桦确不愧是曾在九五之尊之位上坐过的人,纵使虎落平阳,亦保持着最基本的警惕心。
姬姝眸光一闪。
很显然,晏桦不信任她。
过犹不及,若再多说难免令晏桦生疑,姬姝心知徐徐图之的道理,遂应道:“那您便等我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