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漫不经意地转着白玉扳指,饱含玩味道:“哦?”
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尚膳正,又朝随行的太医院院正轻声吩咐道:“穆太医,你进来瞧瞧,这白色粉末,可真真切切是那蒙汗药?”
“是,陛下。”门外静等姬元差遣的穆太医闻言撩起下摆,大步跨过御膳房门槛。
他将药箱搁在桌案上,大掌挽起衣袖,用指尖轻轻沾了沾锅沿,又皱着眉头,放入嘴中浅尝了一小口,方回过身来,恭谨答道:“回陛下,这并非蒙汗药,乃是细盐。”
姬元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穆太医,你可看清楚了?当真是细盐无疑?”
“不错,这粉末正是细盐。”穆太医躬身作了个揖。
“那倒是朕错怪尔等了?”姬元道负手而立,疑惑不解道,“可如此一来,昨日顾统领被奸人下蒙汗药而导致其名殿失守的责任,又该由谁担着呢?”
陈公公给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们会意,立时端来一个杌子,一左一右扶着姬元徐徐坐下。
“陛下息怒,”陈公公泡来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呈给姬元,“陛下,您先喝口茶水消消火气。”
姬元冷哼一声,仰头猛灌一口茶水,又狠狠拍了拍身侧桌案,高声骂道:“朕问你们呢!一个个哑巴了不成?现今前朝余孽不翼而飞,这责任由谁来担!”
御膳房鸦雀无声,无人作答。
茶盏‘啪’的一声被姬元抛在地上,碎成渣滓。
姬元颤手指着垂头耷脑的宫娥们:“那日谁打的肉羹汤?给朕站出来!”
宫娥们皆哆嗦着身子,半声不敢吭。
小蝶微微垂眸,紧张不安地攥起衣角。
——是她负责打肉羹汤的。
“若无人站出来,那这罪责,朕便怪在这今日庇佑你们的尚膳正身上了?”
“尚膳正,朕问你,你可认罪?”
——那日……那日是她的过失,膳正待她这般好,她绝不能连累膳正。
小蝶轻闭双眼,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向前迈出一步:“陛下……”
那日是奴婢打的肉羹汤。
但正待小蝶将将要把实话说出口时,一个小太监却喘着粗气,蓦地跑至御膳房门口,一拂衣摆,跪地通报道:“陛下,三殿下已在太阿殿等候着您,说有要事求见。”
*
姬元闻讯急匆匆自御膳房移驾回了太阿殿,便见姬姝正惬意地坐在软垫之上,阖起双眸,支着下巴,头一点一点,作那昏昏欲睡的模样。
她坦然受着宫人们的服侍,而殿中宫娥们则抬起素手,柔柔为她捶腿捏肩,举止熟练,分工明确,场面分外和谐。
姬元捂唇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局面道:“姝儿,何事如此慌张?可用过午膳了?”
姬姝瞬时张大眼睛,睡意全无,她收起享受的神情,起身迎上道:“爹爹,女儿请您即刻下令,封闭城门,严禁百姓出入!”
“为何?”
姬姝抿了抿唇,胡诌了个借口,定定说:“女儿听闻,昨日前朝皇室连夜逃走,现下不知所踪,但有一句话叫做‘最危险之地便是最安全之地’。是以女儿认为,前朝余孽或许并未出城,而是躲在了皇城一角,静候佳机。”
姬元眯了眯眼,配合问道:“何以见得?”
前朝皇室是到底谁劫走的,不会有人比姬元更清楚,但他女儿既特意赶来太阿殿如此言说,定有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