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狄秋月紧盯着陈秋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对方，想要从那里找到些许谎言的痕迹。

但她并没有丝毫发现。

“魔教总坛对天魔噬体也毫无办法。”狄秋月说，“如果想消解天魔噬体，只有一条道路，那就是修行天魔功的全篇，而不是残卷。”

“天魔功是魔教总坛最高的机密之一，只有藩主——也就是你们正派修行者所说的大能，才能接触……”

“那么魔教总坛，为什么不直接让你们修行天魔功全篇呢？”陈秋问。

狄秋月露出嘲讽的神情，又有几分凄然。

“自然是为了控制我们这些……修士。”

也是一个可怜人啊……陈秋轻轻叹了口气。

“你用不着叹气。未来，赵国人的命运，你们这些正派修士的命运——不会比我这种人好到哪里去。”

狄秋月轻声道。

“在鬼城的时候，你救了我一命，这件事是我欠你的。”

“但我也是因为你，现在连魔教总坛也回不去了……”

狄秋月有些凄然地道。

“我们这些魔教修士，一旦无法控制天魔噬体，便会沦为天魔的养料……”

陈秋心中微微一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触及魔教总坛最深处的秘密——

“事到如今，都说给你也无妨，反正我也回不去了。”

“说起来，我们的圣教，你们口中的魔教，现在恐怕已经将我除名了……”

“你的那种力量——虽然很神秘，我想，你恐怕修行的是天道功法吧……但也无法对抗天魔的侵蚀。”

“那是命运的丝线……”

狄秋月眼神有些迷蒙。

“命运的丝线也好……或者说是厄运也罢。”陈秋很认真地道：“说起齐阳县来，云天宗的那群剑修，我并不认识。”

“信不信由你……你说我是正派的修士，其实我对此并没有什么认知。正派也好，魔教也好，甚至是千瘴山里的鬼物……”

“怎么说呢，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存在即合理’。但如果这个存在，想要打破这种均势，他们能耐再打，也逃脱不过命运的审判。”

陈秋敞开心扉：“当时在齐阳县……我的目的其实是和你达成某种协议。乱世即将开启，我也有所耳闻。”

“如果想在这种乱世中生存下去的话，我必须要和你们魔教接触……”

“也就是你。”

“但是我能看到你眼中的不甘。”

“身为魔教的大修士，外人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冷暖自知。”

“修行天魔功残卷，每夜都会饱受天魔噬体的痛苦，长此日久，你会迷失掉自我。”

“所以，我才想着要帮你解脱。”

“帮你解脱，也是在帮我在这个乱世中解脱……”

“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陈秋的一席话将狄秋月说的愣住了。

良久，她才轻启朱唇：

“你的想法……的确很独特。”

“在正派中，恐怕也属于离经叛道的那一类了……”

“但是你真的能包容魔教吗？那种残酷，那种惨烈……”

狄秋月回忆起许多往事，但是话到嘴边，却化为一声叹息。

“我现在只能告诉你的是，圣教针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赵国……”

“战事一旦开启，周边的几个诸侯国，都逃不脱……”

“他们野心倒是挺大。”陈秋摇摇头道。“这么多年来，你们已经将赵国侵蚀的千疮百孔，这一劫，恐怕赵国是逃不过去了。”

“但赵国境内那么多修真门派，正一门，归元剑宗……他们就没有丝毫察觉？还是你们已经将这些人也控制住了？我实在想不通。”

狄秋月摇摇头，道：“赵国境内的很多修士，其实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宋青云在你这边，他应该告诉过你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就算发生了，也没人愿意相信……”

“因为在赵国上至王宫贵胄，下至黎明百姓，他们对圣教的认知，还是太过肤浅。”

“我现在能告诉你的是……魔教的实力，已经远远超乎了你们的想象，就连那些名门大派的掌门人也是如此……”

“他们在舒适圈中，被人众星捧月，已经习惯了。对魔教的的看法，无非还是龟缩在北方的。被数百年前仙界大战元气大伤的印象……”

“所以，他们缺乏警惕。”

“而正是这种疏忽大意，才让我们在各大门派中根植了许多眼线……”

“他们的任务，不是输送消息，而是麻痹……”

“麻痹这些大派的高层长老们，让他们以为这还是个承平日久的世界……”

“天魔功，是天阶功法。”

“就算我修行的是天魔功的残卷……但也是实打实的天阶功法啊。”

“事情也有几百年了。魔教总坛，破解了先祖留下的隐秘，得到了三卷天阶功法……”

“天魔功，便是其中一部。”

“然而赵国境内这些名门正派，地阶功法，都拿不出。”

“所以，还说什么呢？赵国在我们眼里，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就像一个摇摇欲坠的房子，只要轻轻触碰，就会倒塌……”

“圣教布局了数百年，如今，终于要到收获的季节了……”

狄秋月看着陈秋，道：

“你不像是赵国的修士，更像是外来的……”

“但不管你背景如何，我劝你还是早日离开的为好。”

“这里，即将化为人间炼狱……”

陈秋眯了眯眼，道：

“我总感觉，你对魔教的观感，也很一般……”

狄秋月脸上露出几分凄然。

“他们烧毁了我的家乡，强行将我掳走。”

“我对他们的观感怎么又能好的起来呢？”

“但……时间越久，便越会绝望。”

“但凡赵国境内，有一个没有被赵国渗透的门派，有一个能清醒观察当今局势的人，我也不会在魔教中苟且这么久。”

“可惜……”

“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更多像我当初一样……的人而已。”

“而现在，恐怕连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啦……”

“我对你……其实没有什么怨恨不怨恨的。当时有些生气，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将我送到斩妖司也好，正一门也好……”

“我都无所谓了。”

狄秋月闭上眼睛。

“不。”

陈秋斩钉截铁地道。

“我要让你活下去。”

“让你亲手为你的家乡和亲人们……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