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秀和单良兄妹俩人见母亲如此态度，知道二人在此劝也没用，只能让母亲越来越反感。二人来到走廊里，商议了好一会儿。

正经话题一扯开，俩人却都是摇头叹气。单秀刚才还一说话就连珠炮似的，到了这会儿也竟没话可说了。能说什么呢？这个世上，爱人能选择，事业能选择，走哪条路上哪坐山都是可以选择的，唯独生我养我的母亲无法选择，遇到这个一个母亲，儿女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单良说话了：“咱妈的脾气，还真的不能硬拗着她。”

妹妹也说话了：“顺着她，未必真的就让她在这里给那死老头子陪床？”

单良摇摇头：“当然不能。”

单秀说：“说来说去，不还是个没办法？”

单良说：“这样吧，咱们就这样……”说着，他朝单秀这边走近了一步，在她耳语了一句什么，单秀听后遂点了点头：“试试吧。”

二人说着话，再次进到病房里来。

单秀于是笑着对单大妈说：“妈，你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这老头儿这里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你呆这里也是没事可干，咱们不如先回去吃个饭吧？”

见单大妈摇头，单良也笑着接道：“妈，再怎么样，饭总是要吃的。”

话说到这一步，单大妈看了看窗外，见天气果然暗了下来，跑了这一天，肚子里早没食了，也还真有点饿了。

单良见母亲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便接着说：“妈，要不这样，我在这里先守着，你先跟单秀回去吃饭，吃了饭你再来换我好不好？”

单大妈想了想，感觉自己再怎么坚持，也得有个章程，便说：“那你们俩就先回吧，回去吃了饭，给我多少送点来就好。”

单秀一听又急了：“那怎么行？”

单良用眼色制止了她，回头对单大妈说：“妈，你老年纪也大了，这好事也不能光你一个人做不是？多少也让俺沾点光？我就算是替你了还不行吗？”

话到这里，单大妈感觉自己似乎不能再坚持，便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好吧。我就跟秀儿先回，吃了饭再来换你。”

单秀一听这话立马脸上有了笑模样：“就是啊，妈，我们先回，一会儿吃完了饭再来。”

末了单秀和单良二人好说歹说，才劝得母亲离开了病房。

谁知单大妈刚走不久，毛敬宇就醒了过来。

单良当时正站在窗前想心思，忽然就听到背后病床上传出一声微弱的哼唧声，那声音是含混的，闷闷的，不像是人，倒像是一个动物的呼喉里发出的什么响动。

单良听到那声音先是一惊，后来才发现，那正是躺在那里的老头儿发出的一声呻吟，不禁走过来，看了看他，就见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睛半张半合，发出了混沌的光。

单良又俯下身来，仔细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醒了，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医生办公室里，院长、余望和护士长正在开会，门被叩响了，护士将门打开，就见单良站在门外，于是问：“这里正开会呢，你有事吗？”

单良伸头朝里看了一眼，见果然好几个穿白大褂的男女坐在那里，便说：“那个老头儿醒了。”

护士皱了皱眉，说：“哪个老头儿？是哪一床？”

余望这会儿正坐在那里，认出是单大妈的儿子之后，便对单良说：“你先回吧，我们知道了。”

看着单良离去，门再次关上，余望对院长点点头：“就是我们刚才谈到的那个病人。”

“这个是他的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

“怎么说？”

余望叹口气，便把单大妈的事对大家讲了。大家听了，一时也都沉默。

须臾，院长才说：“刚才不说醒了吗？要不，咱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于是一行人鱼贯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白花花的一路从走廊上走过时，就引得一路两旁的开着的病房门路出一些病人和家属在那里探头探脑。

院长带着一行人来到毛敬宇的病房时，却发现那个刚才报信的单大妈的儿子单良并不在这里，只有毛敬宇一个人躺在那里，他已经自己动手把粘在鼻子上的氧气管拔掉了。

护士长见状赶紧走上来给他重新将管子插好，粘上了，一边埋怨说：“既然做了好人，就得把好事做到底，半路上把人撂这里走了，算怎么一回事呢？”

院儿对护士长摇摇头：“你就别埋怨了，人家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余望掏出听诊器，在毛敬宇的胸前听了听，朝院长点点头，又朝护士长摇摇头：“别指望了，现在这年头，就是自己的亲儿亲女也未必指得上呢，何况是萍水相逢无亲无故的？”

院长这才俯下身来，朝毛敬宇的脸上轻轻拍了拍：“老先生，你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毛敬宇竟“哼”了一下，算是回应。

院长很有兴趣地朝他问起话来：“你现在是真的吗？知道你家里哪里的吗？家里还有什么人呢？能想出一个电话来吗？我们也好帮你联系一下！”

毛敬宇依依呀呀的好几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意思的话来，末了只有“辛蕊”二字，颤悠悠地从他嘴里流出来。

院长于是直起腰来，皱了皱眉头，朝余望问道：“辛蕊？是个人名吗？”见余望摇头，遂又俯下身来问他：“你告诉我，辛蕊这人是谁？怎么跟她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