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也还早,窗子外面还一片漆黑,单大妈就起床了,因她每天都有早起的习惯。
这天她起床后还像往常一样,打着哈欠去到案板边,发现几只面盆都是空的,这才想起她昨晚压根就没有发面。忽儿就想到医院里那个重病的老头儿,也不知他这一夜怎么样了!于是顾不上许多,匆匆忙忙洗漱了拿着自己的随身小包就赶到公交车站。
因为还不到发车时间,公交车站那里空无一人,单大妈焦急地望着那条空荡荡的通往医院的路,索性徒步往距离十多公里的医院赶去。
路虽说是一条熟路,可是这许多年来,但凡要去到的地方总有公交和的士,这样子徒步行走,早已经不习惯了,这个十来公里的路程,走起来还真叫她有些吃不消。
一路走来,路灯半明半暗,不时有一些早起上路的车辆与她擦身而过……紧张与朦胧中,就让她感觉这条她曾经走过多年的路似乎陌生了许多。
走着走着天就亮了,道路两旁显出了一派灰白,她知道,新的一天就像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样终于走来了。
往常这个时候,她还在自家的案板上忙活着揉面,将一个个馒头的形状揉搓出来,然后整整齐齐地放在案板上任它们悄悄涨大,她会趁着这个空隙往锅里添上水,打开燃气灶,开火烧水,准备好笼布和蒸馍需要的一应物件……到了早上六点钟,她的蒸馍小推车便会准时出现在这一带的大街小巷,然后便是人们熟悉的她那高亢明亮又粗旷沧桑的吆喝声……
然而今天,她走出了自己惯常的生活轨迹,正匆忙地赶往去往医院的路上……
天大亮的时候,单大妈终于在半路乘坐上一辆赶往医院方向去的公交车。
单大妈来到医院的时候,病房的走廊里正在开早饭,送饭的护工推着饭车,拿勺子敲打着饭桶,吆喝着一个个的病人或家属来打饭。单大妈一路走一路想:来的正是时候,也不知那老头儿现在是不是已经醒来?能不能吃饭?若他醒来了,能吃饭了,正好可以帮他弄点吃的。
一边想,一边发现自己的肚子也叫唤起来,这才想起往常这个时候,她已经把早饭在家里吃过,推着卖馍的车子上路了。而今天,她因为急着赶路,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边做一边吃地解决掉自己的早餐,到了这会儿才感觉到有些饿了。
单大妈饿着肚子来到病房,推开昨晚她离开时毛敬宇住着的那间病房门,眼前的情景不禁让她愕然迷惘,但见那病床上只有一张不太洁净的床垫,至于那个不知死活的病人连同那一床被褥早已不知了去向!
单大妈从病房退出来,按捺着自己种种不祥的猜想,一路走到护士站这边,一脸苍白地对那个正在低头写交班报告的小护士问道:“护士,昨天那个病人去哪里了?”
“哪个病人?”护士头也不抬地问。
“就是那个……昨天救护车拉过来的……”
“救护车拉来的病人多了!男的女的?多大岁数?”
单大妈说了,得到的答案是:“那个病人嘛——出院了!”
“啊!不会吧!他昨天刚来,病得挺重的,我昨天走的时候他还在昏迷中,今天一早怎么就出院了呢?”单大妈几分疑惑地站在护士站的外面,眼里满是狐疑。
护士打了个哈欠:“啊啊,是在半夜的时候被他的家属接走的!”
“家属?他病成那样,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家属?”单大妈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哦,病人在前半夜的时候就清醒了,说了他的家属的电话,我们余主任连夜打电话找来他的家属,就……”
“那……余主任在吗?”
“在的……对了,关于这个病人的事情,你可以去问他,全程都是他负责的。”
“余主任,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小护士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朝一旁的一扇门呶了呶嘴。
单大妈没等她再说什么,便兀自朝那个门前挂着医生值班室字样的房间走了过去。
小护士见她真地走了过去,便在她身后叮嘱道:“哎,你悠着点儿,余主任也是一夜没休息了,才刚躺下……”
她那里还说着,医生值班室的门已经被单大妈给拍响了,余望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谁呀!”
“我!”
“你是哪床的?什么事儿,等会儿再说。”
“我有急事儿!”
“什么急事儿?”
“那个床上的病人,他去哪了?”
“哪个病人?”
“就昨天那个老头儿,救护车拉过来的!”
余望这会儿想起来了——是那个爱较真的好人单大妈来了!
说起余望这一夜,几乎是一夜不曾合眼……当救护车载着那个老年病人离开的时候,余望忽然感到十分不安,这不安开始还像一种流行病,病毒只是潜伏在那里,隐隐地并不发作……忽然之间,他的人便像疯了一样奔出病房楼,向院门口跑了过去……
值班的门卫是个中年人,他看着余望推开门便问:“余主任,有事么?”
“救护车开出去多久了?”
“好一会儿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好像是……往北走了吧,余主任有事吗?”
余望没回答门卫师傅的问话,他咬着嘴唇想了想,转身奔向停车场,开出了自己的车……
直到天亮之前,他才又回到医院病房的值班室,朝那跟他实习的小王医生打了个招呼,得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病房一切正常,他这才回到值班室,头一挨着枕头便睡着了,及至单大妈将他从睡梦中拖出来,他还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