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意外”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就在他们将东西打包收入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彭”的一声闷响,伴随着滚滚呛人的烟尘,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被丢在他们面前,发出微弱的哼哼声。慕容冲警惕地将林若拦在身后,王家的护卫也纷纷聚拢在两人周围。
“他是……那也?”
林若清脆的声音,划破这紧张的寂静,众人定睛看去,还真是那也,只不过就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了。
不等慕容冲吩咐人把那也扶起问个究竟,一行北契人就步伐整齐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为首的一个北契大汉还极为挑衅地掸了掸手,方才把那也丢过来的便是他。
除了那也之外,跟着他做这趟生意的几个北契人都被绑着,陆续丢了过来。
眉心不自觉地皱起,王家的护卫也纷纷铆足了劲,警惕的目光盯着这一行来者不善的北契人。
“你们是什么人?”慕容冲冷声开口。
“咳咳,王小姐,王……少爷,救……我……”微弱的声音从那也的口中发出,颤巍巍地伸出手,试图引起林若地怜悯之心。
林若却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揪着慕容冲的一角,更往他身后躲了躲,不安地喊了一声:“四哥……”
慕容冲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心中却忍不住夸赞道:若不是了解这丫头的性子,只怕真要被她这副柔弱惊慌的模样给骗到了!
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北契人一个一个地丢过来,但都被控制得很好,丢在林若他们一行都面前,完全没有触碰到他们,却又充满着挑衅的意味。
不过林若这边也都沉得住气,慕容冲和林若没有下令,护在他们身边的王家护卫也不敢妄动。可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对峙,让对面丢人的北契大汉越来越心虚。再对上慕容冲那如刀锋般的目光,那北契大汉的动作时不时地会有些凝滞,他会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的反应,试图从这群他们认为是“懦弱”、“好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原人眼中看到他预想中的畏惧。
然而,他并没有如愿。连唯一一个看着很胆小的小姑娘,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饶……命,饶命……”
僵持的空气里,只有那也和那群被捆得跟粽子一般的北契人,在地上蠕动、哼唧着,更显得北契人没什么骨气。
“够了!”
一个声音划破平静,明明只是有点清冷的两个字,却带着莫名的威仪。
慕容冲狭长的凤眼细了细,心道:来了。
“嚓、嚓、嚓。”
脚步声清晰地传来。
那个缓步而来的青年,身材颀长,温润中带着点凌厉,儒雅中夹杂着傲气。
原本嚣张的北契大汉忙换了一副恭谨的模样,右手蜷至左胸前,躬身致礼,口中喊到:“都部署。”
其余的北契随从无一不是如他一般恭谨地对着黎焰行礼。
黎焰只是淡淡地摆了摆手,淡雅如雾的目光静静地看向林若和慕容冲,搭在身前的右手,惬意自然地在左手手背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时快时慢。
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这微小的动作,林若却明白其中的意思那是林家极少数人才懂的密语,黎焰在对她说:好久不见。
林若一时间感慨万千,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指尖却不易觉察地动了动,用只有他们两人能看得懂的密语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动作细微,慕容冲却发现了。
只不过,他并不知晓林若是在和黎焰叙旧问候,反倒以为是林若见到黎焰情绪有些激动,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黎焰淡漠的嘴角不易觉察地勾起,似笑非笑,浑身充斥着一股俾睨天下的孤傲,开口道:“两位贵客来胡肆经商,黎某本该尽地主之谊。只是御下不严,出了些吃里扒外的家伙,让诸位见笑了。”
慕容冲淡淡地一笑:“吃里扒外?看来阁下说的是这群躺在地上的。啧,我倒是觉得你身边那位蛮不讲理的,更让我们见笑!”
同样是不可一世的孤傲,更多了几分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
跟在黎焰身边的北契大汉并不完全听得懂慕容冲的意思,但对方眼中的不屑,却是看得真切的。
易怒的火爆脾气,大多的北契人都有。
常年的游牧生活,饔飧不继的记忆尤为深刻。他们在抢掠中有着以一敌数的骁勇,骨子里更渴望得到异族也就是他们所说的中原人的认同和敬慕。他们一边鄙夷着中原人刻板固执、约束人性的礼教,同时却又羡慕中原人的谈吐风雅,谦和有礼。
中原人身上,也有他们所佩服的桀骜,但却极少有中原人对他们夸一句“骁勇”,更多的是带有鄙夷之味的词汇,比如蛮夷、匹夫。
所以对上中原人的奚落和鄙夷,北契人便会用野蛮直接回击。
在北契呆了六年、如今在北契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都部署黎焰,自然很是清楚这一点,在北契大汉怒发冲冠、准备向慕容冲发难之前,一个横眉扫视,那北契大汉一愣,虽然心有不甘,却意外地屈从了。
见此情形,林若不由得又偷偷对黎焰发里一句密语:眼刀子够威风!
“蛮不讲理吗?”
黎焰的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却是漫不经心极了:“北契的儿郎向来喜欢真性情流露,对待吃里扒外的小人,自然不会客气。我想,远在金陵、王公子和王小姐的父亲,以及帮着打理王家生意的你们的两位兄长,必然也是如在下这般想的。”
慕容冲微微皱了皱眉,纵然他并非真正的王桀,这话听起来也不怎么悦耳。
黎焰一言就道破了他们乔装的身份,还指出王家真正的经营人是王桀的父亲和两位兄长,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他只从林若口中得知王家的这位四少爷不喜笔墨生意,只好舞枪弄棒,但真实的心性如何,还真是不了解,特别是面对旁人指摘他不理家中生意时会是个什么反应,他无从拿捏。
正犹豫着该如何应对,一直躲在他身后“天真顽劣”的小妹探出了脑袋,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金陵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