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看得出来,苏慕禹就是针对沈让而来,甚至还把事情闹大。可这背后的缘由,却猜不透几分。
沈让是沈侧妃的弟弟,难道是为了苏慕晴出气?
这样的理由,别人信,但林若绝对不会信。
与其如此,倒不如说是苏慕禹单单想让沈让出丑、不让沈家有机会和曲家结亲这样的理由,来的更有说服力。
不让沈家和曲家结亲?
林若细了细眼眸,难道,苏慕禹发现了什么?
校场里的贵公子们纷纷上前来劝架,但更多的,只是在旁边冷眼旁观,只出言,不出手。唯有曲淳和宁王伸手,一人拉着沈让,一人拉着苏慕禹,把他们两人分开。
可是在场的人看得清楚,苏慕禹根本就没有动手。
沈让虽然给了曲淳面子,松开了对苏慕禹的掣肘,但显然余怒未消,不悦地伸手,打开了曲世子的手。
“当啷”一声。
随着沈让的大幅度动作,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落。
是一只精巧的瓷匣。
瓷匣翻落在地的时候,似是碰到了打开的机关,里头的白色粉末散了一地。
沈让面色一变,慌忙伸手去捡。
苏慕禹揶揄之声响起:“哟,沈公子,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娘儿们的脂粉啊?色泽挺白皙的,该不会是你想把自己扑成小白脸吧?”
沈让的肤色本就偏白,苏慕禹这一番嘲笑,四下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笑声。
宁王拍了一下苏慕禹的后脑勺,打着圆场:“怎么,你这是嫉妒人家沈公子比你白啊?”
曲淳眼见沈让的面色上有些慌乱,以为这瓷匣是沈让极为珍视的东西,忙问道:“这瓷匣可有摔坏?若是有损坏,沈兄不妨交于我,我来找匠人修理一番。”
沈让还来不及开口拒绝,苏慕禹那极是欠扁的声音再次响起:“曲世子,这瓷匣不值钱,值钱的,是这些落在地上的粉末。啧啧啧,真是可惜了,就这么一小盒,怕是要几百两银子吧?”
沈让的面色更阴沉。
众人心头一跳,不就是一小盒白色粉末吗?怎么这么贵?
林若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感觉。
“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有好奇的公子出言相询。
大家都知道,苏慕禹与林若关系极好,而林若,是汴安城首富林家的少小姐,什么好东西不曾见过?连带着苏慕禹的见识也广博不少。
那厢热热闹闹的嘈杂声传到这边,分辨得不甚清晰。但苏慕禹朗声的几句话,大家还是听得很清楚的。
熙姀看着面色略略沉寂的林若,好奇地问道:“四嫂,你是不是知道那里头是什么了?”
这一声,倒是把周围的女眷们的好奇心都勾了出来。
“阿芙蓉。”
林若和苏慕禹几乎是同时揭开了那白色粉末的面纱,只是不同的是,公子哥儿们有不少知道这“阿芙蓉”是为何物,纷纷面露惊诧,但女眷之中,却极少有人知道“阿芙蓉”是什么,小声的私语。
曲潇湘和林若离的不远,在大家围着林若询问的时候,她也凑过来听了一耳朵。
与众多自幼生活在闺阁之中、只识女红女诫的女子不同,自幼生长在南境的曲潇湘显然是知道“阿芙蓉”是什么。
“阿芙蓉,又名罂粟,是从天竺那边传过来的。花色艳丽,香味诱人,却极易使人沉迷。罂粟的果子可以入药,只需少量,即可镇痛止泻,助眠止咳。但若是使用过量,会让人上瘾,产生幻觉。”
上瘾?产生幻觉?!
众人心中一凛。
林若沉着脸,补充道:“阿芙蓉是取罂粟果的汁液与草乌合成,这东西,比之两晋的五石散更易让人沉迷。”
五石散!!
这三个字,在人群中炸开了惊雷。
在场的女眷或许不清楚“阿芙蓉”有多大的危害,但对于“五石散”,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东西比五石散更厉害,意味着什么,大家多多少少心里明白。
一位尚书家的公子,来参加这位了选郡驸马而举办的踏春宴,却随身携带了能让人产生幻觉的“阿芙蓉”,是他自己使用,还是想让谁产生幻觉?
众人心中警铃大作,看向这位翩翩公子的目光顿时变了几变。
尤其是曲潇湘,看向沈让的目光,满满的杀意。
“苏伯瑜,你血口喷人!”
沈让的智商终于恢复到正常水平,开始反驳苏慕禹。
官宦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是没有吸食阿芙蓉的,但那只会在背地里,一旦被家中长辈发现,便会想方设法地隐瞒,而不会像此番堂而皇之地让人知晓。
虽然阿芙蓉价格不菲,但戒掉这东西要承受的痛苦实在超出普通人所能及,大部分的人家都宁愿花钱偷偷供着。
长期吸食阿芙蓉的人,身形纤瘦,面色苍白,双目呆滞,常常会集中不了注意力。但是看沈让的样子,哪有半分瘾君子的模样?
可苏慕禹是什么人?平日里跟他斗嘴的,不是巧舌如簧的林若,就是刑部死牢里那些嘴硬的凶徒,沈让这样的狡辩,在他面前,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沈元让,我知道你不是瘾君子,但是,这阿芙蓉的用处又不是只供瘾君子吸食这一条,只要点燃了这玩意儿,嗯,虽然被你用掉了一些,不过,这么些差不多还是够的,足以让人产生幻觉,对人言听计从。我要不点了给你试试?”
苏慕禹从怀里掏出火石,蹲下了身子,似是真要准备点燃散在地上的阿芙蓉。
一群公子哥儿们吓得纷纷往后退,唯有宁王和曲淳,依然淡定地站在他们俩身边。
沈让面露鄙夷之色,因为他知道,苏慕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吸食阿芙蓉,竟然会想着用这么粗暴的方法。
如此直接用火石点燃,首当其冲受罪的,只会是苏慕禹自己而已!
但苏慕禹却站了起来,面露得意之色,嗤笑道:“你果然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
沈让面上的表情一滞。
他怎么忘了,苏慕禹可是“鬼医”莫用愁的弟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阿芙蓉的使用之法?方才这番动作,只是为了诈他而已!
“你……”
苏慕禹冷笑一声,抢白道:“我什么我?老子可是莫神医的弟子!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没见过?会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你说你好好的户部尚书家的幺子,沾什么不好,偏偏要沾这种东西?哦,不对,你也没沾,你是想让别人沾的。就是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