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潇湘拧着眉,扪心自问:我喜欢苏慕禹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每次开口,都把她抢白地无话可说明明也想要查清苏慕晴在十年前的旧案里做了些什么,却因为林若的一句叮咛,怎么都不肯把名单重抄一份给她身手功法其实稀松平常,偏偏仗着轻功了得,为报复她的偷袭,轻佻地抢走了她的发簪,又随意地丢还给了她……
索性,那支金簪,就被她藏在妆奁中,再不曾佩戴。
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喜欢?
可偏偏,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他。
但是,见着苏慕禹一次次为林若赴汤蹈火,凡事都以林若为先,她又是妒忌的。
明明林若对他的态度,也不是那么体贴啊!
明明林若那张脸,和她有七分相像啊!
曲潇湘越想,越觉得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一时间,都忘记了回答秦沁的问题。
厢房里倏然安静了下来,秦沁看着曲潇湘变幻不定的目光,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目光朝着林若的方向看去,对方正言笑晏晏地和一大一小两个少年说话,神情极是温和。年纪稍大一些的是林家的少爷林祁,另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又是谁呢?
这个疑问没有在秦沁心中停留太久,她收回目光,重新定格在曲潇湘身上。
曲潇湘的神色,仍有些迷惘,目光时不时地飘向林若那边。
她心里一定是很介意林若的。
秦沁如是想。
从前,曲潇湘一心崇拜惊才艳艳、从无败绩的荣王爷,镇南候甚至委婉地提出过想把女儿嫁给荣王的意思,可惜被荣王拒绝了。可没过两年,慕容冲就娶了林若为正妃。
如今,宣麾夫人有意选靖平侯世子作为侄女的夫婿,曲潇湘心里应该也有几分意思,只不过,这位苏世子与林若是青梅竹马之交,从小便关系笃亲。
换了谁,都会如鲠在喉。
曾几何时,她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当初,她心仪镇南候世子曲矿,但曲矿却为苏慕晴倾心。
后来,皇帝将她指婚给了宁王,可宁王想娶的却是顾漫希……
甚至,在顾漫希成亲之日,独自一人在街上饮酒,喝得酩酊大醉。
母亲在听说这件事后,哭着拉着她的手,想去求她父亲入宫,求皇上收回成命,撤销了这桩指婚。
可是,最终,她还是嫁给了宁王,当了宁王正妃这么多年。
旁人都说宁王惧内,但是她心里却是清楚的,什么“非卿不娶”,不过是话本里一句骗人眼泪的话罢了。这么些年了,宁王是护着她的,待她也是出自真心的。
思及此,秦沁握住了曲潇湘的手,沉吟半晌,明知此刻让人将厢房门关上会引人瞩目,却还是这么做了。
“秦姐姐,怎么了?”
曲潇湘诧异地出言询问,不知秦沁为何突然让人把厢房门给闭上了。
“没什么,只是想同你说几句私房话。”
秦沁语气淡淡的,一如她给人的感觉。不过面对曲潇湘时,她的语气里总会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关切。
曲潇湘点了点头,耐心聆听。
“你对敏慧有偏见,是吗?”
偏见?
曲潇湘一愣,不明白秦沁为何会这么说,可当即心里就有些不悦,想要反驳,却被秦沁制止了。
“我不是在为敏慧开脱。平心而论,我与你相识更久,关系也更亲,所以,我怎么都是帮你不帮她的。”秦沁娓娓道来,“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嫉恨和偏见,模糊了你的本心。”
因为嫉恨和偏见,模糊了……本心?
曲潇湘费解地看着秦沁,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你是知道的,王爷从前想娶的人,一直是敏柔,也就是敏慧的姐姐。”
秦沁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曲潇湘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蓦地想到了秦沁之前心仪的是她已故的大哥曲矿之事,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心疼。
秦沁无所谓地笑了笑,继续不徐不疾地说道:“从前我喜欢的是曲大哥,可他喜欢的却不是我。后来,我嫁给了王爷,可是王爷想娶的人,也不是我。我也曾心有不甘,也曾心生埋怨,但是,我自幼熟读的女则、女诫却时时束缚着我,告诉我,这般做是不对的。”
可是,明知不对,却难以控制。
嫉妒、憎恨、偏见、压抑,每天每夜地折磨着她。
她嫉恨苏慕晴,她为曲矿而不值,但是,对于顾漫希,却是羡慕的。
是的,没有嫉恨和偏见。
哪怕宁王在听说顾漫希要嫁给刘铉逸的时候,在御书房前长跪不起,她还是羡慕顾漫希,羡慕能让宁王惦记这么久。
除了羡慕,她还有些钦佩。
“敏柔她……”秦沁的目光晦暗不明,半晌之后,才说道,“她成亲之前,曾来找过我,和我说了一席话,让我至今都觉醍醐灌顶。今日,我也把这话,转告给你。”
曲潇湘仍觉有些懵,不知道是什么话,能让秦沁铭记至今。
秦沁的目光有些缥缈,似是回到了很久之前,一个身着水绿色裙裳的女子,对着她友善地笑着,温和地说道:“小眉,希望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我和宁王之间坦坦荡荡,我心仪的人不是他。所以,你不必把我当作记恨的对象,这样,会让你变得不像你。我也知道,你和阿芜之间的事。你别紧张,我不是拿这个来威胁你,也不是来质问或者劝解你什么,只是,有几句话,想要转告你。你想让心仪之人把目光注意到你的身上,不该去耍手段,把他身边的人一一拔出,而是要让自己变得出色,变得让他移不开目光。”
小眉,是秦沁的闺名而阿芜,则是苏慕晴。
当时听到顾漫希的那一袭话,秦沁只觉得虚伪、不屑,但这么些年下来,她却越来越能体会到这其中的真谛。
“说实在的,我真的很佩服她。你说,连我都佩服她,又怎么会没有人对她动心呢?细细想来,她没有做错什么,如果真的有错,那就是她太出色了,出色到将王爷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如果我去设计陷害她,不是只能衬出我卑微和鄙陋了吗?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那不是把我自己变得跟我憎恶的人一样了吗?这样道貌岸然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