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禹的反应实在在孟斌的意料之外,却也给了他至关重要的信息:这位咋咋呼呼却轻功了得的靖平侯世子,并不是授了林若的意,才来恭王府查探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孟斌原本绷紧的心情,顿时松快了很多。对于苏慕禹的疯言疯语,包括鄙夷恭王府的地牢“年久失修”、黑甲卫的严防死守不是“龙潭虎穴”之类的话,都被暂时搁置在一边了。
还有一点,就是慕容冲身上的伤,确实很重,至今还未愈合,此刻又复发了大概是他方才冲动之下揪住了对方的衣襟导致的。
就这么一点力道,就能致使慕容冲的伤口崩裂?看来,唐骁那个废物也不算无功而返。
想明白这两点之后,孟斌的心情就明朗了起来。
就算今天他不得不放了慕容冲和苏慕禹,他也没那么不甘心了至少,林若没有怀疑他,这就足够了。而且,他也觉察到了三棱箭的威力也不像他预计的那么低微,以慕容冲的实力,也重伤至此。这样的话,要再多借几次刀解决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唐骁的计划没有奏效,是因为时间太紧,没有筹划完善,只要再给他时间,再好好谋算一个万全之策,他一定能够成功地解决慕容冲的!
毕竟,除掉慕容冲,不仅是他的私心,也是为了泽国。
不过,孟斌的心情好了,苏慕禹的心情却是糟透了。
按照苏世子的行事,他心情不好,一定要找个倒霉鬼来出气,这个对象,确然是孟斌无疑了。可惜,孟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先前被慕容冲压得节节退败,如今重新振作起来,堪比黎焰的诡谲,不是苏慕禹能够招架地住的哪怕是想在口头上讨到便宜,都很难。
慕容冲的伤口愈合不易,渗血之后,便很难止住,拖延得久了,感觉头脑开始混沌发沉,再往后,眼前开始发黑了。双手握拳,用指尖掐着手心,让自己清醒,打断了苏慕禹和孟斌的对峙,沉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
苏慕禹原本还不甘示弱,但看到慕容冲的样子,便意识到他现在的情形很不好,当即附和,不再和孟斌争辩。
孟斌也不是这么容易欺瞒的:“的确,时候是不早了。不过,荣王和世子都是稀客,本王怎么着也不能这么不近人情,把二位稀客往外赶吧?若是让阿若知道了,怕是会怪我不曾好好招待两位了。”
“你敢让她知道?”
慕容冲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顿时把孟斌噎住了。
他的确不敢。
苏慕禹这下可长气焰了,扬起脖子,回敬了孟斌一个得意的眼神。
“再说了,战事吃紧,本王也不能离开军营太久。”
“也不至于差这一日吧,”孟斌细眯着眼,再次开口挽留,“荣王有伤在身,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本王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这话也不是出自真心,他只是看慕容冲越来越惨白的脸色,试图再拖延一点时间罢了。
苏慕禹翻了个白眼,顺着他的话,毫不留情地驳斥道:“要是在你府上出事,你就能说得清了?”
“本王的府里,能出什么事?”
“那回去的路上怎么就会出事了?难不成,你还打算派人埋伏、截杀不成?”
苏慕禹再次脱口而出,挑衅地看着孟斌。
孟斌眸色阴沉地看着苏慕禹,不曾开口。
慕容冲捂着嘴,轻声地咳嗽了两声,苏慕禹不曾觉察到孟斌直言了他有伤在身的话,但他却不曾遗漏。晕眩的感觉时不时地袭来,他实在不想再拖延,强打起精神,拉住苏慕禹的手但实际上,却是把大部分的重量倚靠到了苏慕禹身上。
苏慕禹这才意识到慕容冲的情况到底有多糟糕。
偏偏,孟斌还像个蓖麻似的不依不饶。
“恭王今日,是不是应该安排人护送我和伯瑜回去?”
对于这个提议,苏慕禹直接用神情抗议,但衡量慕容冲现在的情形,他没有说出口慕容冲给他的感觉,和林若给他的感觉很是相似,绝对不会做徒劳和无把握的安排,他也只能不动声色地支撑着慕容冲的重量,不肯多言。
孟斌沉默地看着慕容冲,没有答话。
如果慕容冲执意要走,他确实是有这个打算的理由很简单,慕容冲如果在回北境的路上出了事,哪怕不是他派人下的手,传到林若那边,他也脱不了嫌疑。尤其,是他九叔公那边的人。
所以,这是慕容冲给他的一个“善意”的台阶,一个可以洗清他的嫌疑的机会。
“北契的银钱宝物,都落到你的手里了,如果这个时候翻脸,这生意做的也太不厚道了,不是吗?”
拿钱不办事是一种恶劣的行为,但拿了钱还反手补一刀的,就更卑劣了。
慕容冲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飘,但语气却很笃定。
他其实,并不是真打算让孟斌派人护送他回北境,他要的只是孟斌的一个承诺他和无虑来恭王府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黑甲卫又闹出了这么些动静,难保有心之人不会在收到消息之后行动,比如孟九公。所以,他要多做一层保障。
涉及到林若,孟斌知道轻重,尽管这个理由让他很不爽,但他此刻的情况,没有让他放手一搏的底气。
孟斌沉默半晌,然后开口道:“荣王说的是。丁酉!”
听到召唤,一道黑色的身影,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丁酉是他的心腹,虽然是黑甲卫的人,但却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不顾及墨麟令和孟九公的命令、而只听从与他的黑甲卫。
小声地附耳嘱咐了几句,丁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冲着慕容冲一拱手,然后闪身离开,按照孟斌的吩咐去做准备了。
“丁酉会送你们安全离开。”孟斌冷冷地说道,“不过,回去之后,你是死是活,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东鲁和代国陈兵边境,慕容冲作为主帅,不可能不露面。他的伤势禁不禁得起折腾,就不好说了。
慕容冲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只要恭王和孟九公信守承诺。”
孟斌嗤之以鼻:“战场本就不拘阴谋手段。”
“那是对敌人,”慕容冲意味深长地看了孟斌一眼,“可是阿若没有把你当敌人。”
孟斌沉默,对着慕容冲转身的身影,语气里带了不屑和鄙夷:“你拿她当挡箭牌,实在让人厌恶。”
“我也这么觉得。”慕容冲顿住了脚步,不曾回头,自嘲地笑了,“可谁让她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