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漫妮却不这么想,这个同父同母的二哥是姓顾不假,但他的心是向着林若的啊!好不容易靠巴结着林若,有了官职,有了军功,这个二哥心里哪还有顾家?
可惜,顾庭这回是铁了心,就算顾漫妮当面再怎么声泪俱下,暗地里再怎么咬牙切齿,也半点不肯松口。
不得不说,顾尚书在皇帝跟前失了圣眷近十年,却还能盘踞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还真是有让人不得不称赞的过人之处。
只可惜,这谨慎诡谲的城府,半点没有遗传到顾漫妮身上。
而那个比他更有城府、更有手段、更讨皇上和皇太后欢心的女儿,却是他所厌恶、同时也是与顾家势不两立。
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明宗皇帝跟前的大太监陈贯满脸笑容,在御书房门口恭候林若和黎焰。
黎焰无官职在身,自然要给陈公公行礼。陈贯笑着拱手还礼,而后满脸堆笑,对着林若迭声恭喜。
“陈公公,您这是……”
“咱家这是恭喜荣王妃,三喜临门!”
“三喜临门?”林若睁大了眼睛,笑盈盈地询问,“除了王爷得胜归来,还有什么好消息?还请陈公公提点。”
“不敢,不敢!”
陈贯不动声色地接过林若递过来的荷包,沉甸甸的分量,让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左右是皇上得了皇上默许的,陈贯索性跟林若吐了底。
“上虞水患终定,流离失所的百姓重新定居,此乃二喜。太子带着上虞新知府章大人正在御书房中,章大人向皇上呈情,要当面感谢王妃的赠粮赠图之恩,皇上龙颜大悦,说是要好好赏赐王妃!”
林若浅浅一笑:“此乃皇上皇恩浩荡,太子慧眼识人,章大人恪尽职守,才使上虞百姓顺利度过天灾。敏慧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哪敢居功啊!”
“王妃过谦了!”陈贯笑了笑,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那位章大人也真是个实在人呢……”
陈贯跟在明宗皇帝身边几十年,论起揣摩圣意,估计没人能够比得过他。他特意补上的这一句,自然不是表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拿人家手短,陈贯也不是谁的“孝敬”都会伸手接下的。
伴君伴虎,总得给自己多留些后路。
陈公公八面玲珑,他的人情不好欠,但他更知道,荣王妃的人情更值钱。
林若心思几转,便明白了陈贯话中的含义:里头那位跟着太子的章大人,虽然在上虞治水上颇有一番政绩,但可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实在”。在明宗皇帝跟前,把治水的头功归到近几日被推到风口浪尖的林家,是敌是友,还真好不说。
不过,也是因为陈贯并不知道章煦和林若之间的交集,所以才善意提醒。
林若会意地点了点头,目光里多了几分由衷的感激。
“还有这第三喜,”陈贯笑眯眯地继续说道,“王爷派人送来的捷报中,提及代国愿将在丹州鸣沙山的金矿进献给皇上,并愿意向我朝称臣纳贡。先前王妃在皇上跟前立下军令状,如今可是满载而归,难道还不算一喜?”
这三喜,其实都在林若的意料之中,但人总归要学着内敛些,适当张扬,偶尔藏拙,难得糊涂,进退有度,才能让自认为掌握她命运的人放心。
“有劳陈公公提点。”
“王妃客气了,请。”
陈贯脸上堆着笑,躬身引着林若和黎焰进到御书房中。这样一点就透的荣王妃,承了他的情,可不是件让他心生欢喜的事吗!
“启禀皇上,荣王妃、黎公子带到。”
陈贯的声音虽然压得低了些,听着却依然有些尖细。
林若拎着裙摆,匍跪在地,朗声道:“敏慧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黎焰也不迟疑,林若动作一起,他便跟着匍地扣首,恭敬地说道:“草民黎焰,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
明宗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但常伴君驾的林若,却感觉到了一丝提防的气息。
“谢皇上恩典。”
林若和黎焰相继起身,立在一旁。
“黎焰,黎怀瑾。”
明宗皇帝看着黎焰,好整以暇地将他的名字在嘴边过了一遍。
黎焰赶紧跪下,低眉垂首,静待后续。
“不必那么拘谨,”明宗皇帝示意人起来,悠悠地说着,“能让陈大学士挑中的人,可不是普通的书呆子啊!旁人求之不得的好事,黎怀瑾,你当初,怎么就敢辜负了陈大学士的一片苦心栽培呢?”
“回皇上的话,草民不敢。其中曲折,还请皇上容禀。”
“哦?”明宗皇帝淡淡地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是,草民遵旨。”黎焰躬身行礼,垂首回话,“昔年,承蒙陈老抬爱,对草民略有赏识,作为学子,实乃大幸。然而当日,草民回家时,却听到了一句话,令草民深思良久,这才做了这个选择。”
黎焰的话,勾起了明宗皇帝的好奇心:“何话?”
“草民斗胆,恳请皇上赐草民一个恩典,若是接下来的言辞有冲撞了皇上,还请皇上宽宏恕罪。”
“这话听着耳熟啊!”明宗皇帝轻笑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林若,“敢情敏慧这动不动就先求个恩典,让朕恕她言过无罪,是跟你学的吧?”
林若狡黠一笑,顺口接道:“皇上英明!不过,黎大哥这话,也不是自己琢磨的。”
“那又是跟谁学的?”
“回皇上的话,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大多都奉行两条准则。”林若的脸色带着娇俏的笑,让人看着很有生气,“其一,叫做礼多人不怪其二,叫做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稍带上这么一句,扣个高帽,真是祸从口出了,也不至于下不来台。”
“是吗?”明宗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若一眼,“你给朕带的这顶高帽,倒是让朕不得不听黎焰的理由,又不得不赐这个恩典了。这样的进退维谷,好像,叫朕有点下不来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