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狄恨林若,真是恨得咬牙切齿!
当时顺天府呈上来的粮票总数,作为户部尚书,他也是见着的。呵,那数字是多少?整整一千七百五十五万石!
一千七百五十四!万石!!
你就不能大方一点,捐个几百万石给朝廷吗!
赈灾连同军饷,只捐了区区二十万石!
剩下的赈灾粮和军饷,都是国库用白花花的银子买的!就算是皇帝的旨意,你也可以自觉一点,大方一点啊!
想起这一茬,沈狄就对林若和林家恨得牙根痒痒!
细想起来,他这个户部尚书开始倒霉,可不就是从上虞水患的筹粮开始的嘛!
事已至此,悔之已晚!
他可以跟皇帝哭穷,但也只能苦苦穷而已……他已然知道了这位荣王妃不是省油的灯,尤其还是在荣王得了如此大胜回来的时候,就更不能去触她的眉头,企图明里暗里从林家捞点前出来。要不然,保不齐这位荣王妃就会把矛头指向户部的贪腐之上了。
唯一算得上是个好消息的,就是再过旬日,沈婉怡就要临盆了。太医私下有提,是双生之象,且有男胎。若真是产下麟儿,那便是太子的长子!太子妃已不能再生育,沈婉怡这个侧妃便是位份最高的了,几同嫡长子!
然而,沈婉怡私下告知他的事,也是一大隐患。
喜忧参半,也只能勉强“算”个好消息了吧……
沈大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自怨自艾,根本没有注意到某人的眼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不过,这隐秘的狭笑,谁都不曾发现。
“王爷。”
终于轮到她开口的时候,林若才发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中,除了这两个字,其他都不知如何说出口。
星眸里带着浅笑,同样是过了许久,慕容冲才说道:“我回来晚了……”
当初,他是许过诺的,三月归来。正好能赶上她的生辰。
林若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王爷平安归来就好。”
澄澈的眼眸,像是一汪深潭,其中的思念、忧心和挂念,几乎能将人溺亡在其中。可就是这样熟悉的目光,这样清浅的语气,让慕容冲的心,就这么渐渐地平静下来。
原来,这个看起来纤弱的人,已经不自觉地成了他的港湾。
慕容冲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小别胜新婚,这古话说得确实有道理啊!”
明宗皇帝笑着打趣着脉脉对视的两人。帝王向来极少在如此众多的朝臣面前流露出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近之不逊,远之则怨”不是仅仅适用于难养的女子和小人,作为领导在面对下属的时候,都要拿捏好这个度。
大家听着明宗皇帝语气随意的玩笑,相视一眼,纷纷附和起来,不过大多是恭维的话,恭维皇帝的慧眼独具,恭维慕容冲的凯旋功绩,恭维林若与慕容冲的鹣鲽情深。
林若无奈地向慕容冲望去,慕容冲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一阵清爽的艾草香扑进鼻息,极其清爽,慕容冲的鼻翼轻轻鼓动了几下。
是了,就是这样的味道,让他觉得他回家了的味道。
这个举动,让林若有些错愕,可慕容冲却做的极是自然从见到她身影的刹那,他就想这么做了。
这么一抱,言不由衷的恭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贺佥、徐战等人领着虎贲军将士起哄的声音。
“吵死了……”
一声慵懒却不悦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相觑的目光里,唯有靖平侯把脸憋成了猪肝色。
修长的手指推开了车帘,露出了车厢里苏慕禹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好看的桃花眼里还带着些许朦胧的睡意,嘴里不满地嘟囔着什么,只有离马车最近的将士才听清,这位靖平侯世子是在埋怨车夫的车技,好不容易习惯了颠簸能睡着,怎么偏偏突然又听下来之类云云。
静谧的空气里,流淌着一丝尴尬。
迷迷糊糊的苏慕禹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噌”地睁开眼环顾四周,看了看瞠目结舌的虎贲军,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贺佥和徐战,最后,目光定格在前方挑眉怔怔地看着他的慕容冲和林若……旁边的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那是……
皇上?!
苏慕禹登时吓醒了,僵在车厢里,以一个半蹲着伸手推门的怪异姿势完全是吓的!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了啥?
脑海中快速窜出了发人深省的三个问题,而后,弹出了一个相当深刻的结论:完了完了完了,老子这回死定了,连阿若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飞速旋转的思维并没有给他一个解决方案,以至于他依旧僵在车厢里,和不远处的皇帝和朝臣遥遥地大眼瞪小眼。
“放肆!皇上在此,还躲在车厢里?赶紧滚过来给皇上行礼、认罪!”
靖平侯爷一声怒喝,终于给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所措的苏慕禹指了一条明路。苏慕禹恍然意识到应该赶紧到皇帝面前认罪,手忙脚乱地下马车来,慌乱之中,左脚绊了右脚,险些一个趔趄,亏得他仗着裴一空教他的轻功化解了。
正好接着轻功,一气呵成地跪倒明宗皇帝跟前:“微臣给皇上请安!微臣君前失仪,请皇上降罪!”
“呵,靖平侯世子果然与众不同,连向皇上请罪,都这么多花样……”
人群中,跟在烨王身边的庆安候世子蒋铭不无揶揄地嘲讽了一句,声音不小,庆安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缩了缩脖子,往后躲了两步。
林若瞥见苏慕禹抽动的嘴角,分明是想反击,却迫于自己个儿此刻自身难保,不敢还嘴,便脆生生地替他呛了回去:“亏得苏世子轻功厉害,要是换了蒋世子的话,恐怕鼻梁骨又要遭一次罪了吧?”
“你!”
蒋铭一听,顿时炸了毛,当初他当街拦下林若的马车耀武扬威,却没想到自己从马上翻了下来,被马蹄蹭到了鼻梁骨,这件事简直成了汴安城内茶余饭后的一大笑料!此刻再次被林若嘲讽,他怎能甘心!
正要出言回击,这一回,不仅庆安候瞪了他,连烨王也出手,拦住了他,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荣王妃和苏世子关系果真亲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