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给出的这三条恩典,对于在场的诸位商贾来说,简直是浩荡皇恩!
第一条,二分贷息中的一分半归于商户所得,比他们原本预计的一分息要多上半分,可别小看这半分息,一两二两的多半分,那是看不出来,但如果是一千万、两千万两的,多上这半分息,可是相当庞大的数量了!
再说这第二条,江淮黜陟使除了总管江南青苗法试行之外,并有考察江南官员政绩、升降官员职位的责任在身,但是专设了青苗司专事专办,就解决了这些商人的后顾之忧,这些人虽然说是来监督他们办事的,但是同样的,一旦遇上农户耍赖撒泼,相比于去什么事都要负责的知府衙门,青苗司办事的行动力就会高上许多。
至于最后这一条,那才是真正让他们心动的恩典,皇上亲赐的牌匾,“皇商”的封号,还有等同于从七品粮运侍监的身份,那就意味着他们不再是“士农工商”里最低末、最令人看不起的“商”了,而是最上层的“士”!哪怕只是一个“等同于”而非实职,也足够对他们产生致命的吸引力了!
看向太子身后的摆着的那一道圣旨和象征青苗款拨发权的青苗令,大家的眼中都露出了渴望的精光,恨不得压上所有身家,只为能够抢到最后的胜利权。
对于这些家资殷厚的豪绅巨贾的反应,太子非常满意。他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说辞,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了,效果实在显着!想到今日之后,皇上会对自己更加满意,太子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黎焰不动声色地走到太子身边,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用口型无声地表示了“量力而行”,太子当即会意,轻咳了两声,补充道:“诸位商贾,江南乃是东鲁的鱼米之乡,农户之数不下八十万,竞价之时,还需量力而行。”
对于太子这句提醒,明宗皇帝在屏风之后点了点头,认可其办事沉稳。今日的竞拍目的,是为了选出家底殷实、人品可靠的商户,来主导青苗款的拨发,虽然是价高者得,但是肆意抬高竞拍价,届时把家底掏空,承担不起整个江南农户的青苗款,那便是得不偿失了。太子能提前敲打这些人,没有只着眼于捞银子充盈国库,实在难得。
不过,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明宗皇帝眼底浮起一道精光,嘴角带笑,看向太子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满意和欣慰。储君有仁人之德,能为百姓所想,是社稷之福!
明宗皇帝略略侧过头,瞅见小声咬耳朵的林若和慕容冲,身后还跟着一脸兴奋准备看好戏的苏慕禹,遂冲着他们招了招手,令这几个人在自己身边落座。
林若坦然地在明宗皇帝身边落座,毕竟皇上亲临,也算是她“搬”来的。慕容冲面无表情地坐下,苏慕禹有些不情愿,毕竟在皇帝身边是要受到不少拘束的。还有另一桩缘故他和曲潇湘的指婚圣旨下来了,他心里不太痛快。
但是,皇帝有令,他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拒绝。
“皇上,”林若偷偷凑近明宗皇帝那厢,狡黠地挤眉笑着,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您没忘记咱们的赌约吧?”
明宗皇帝挑眉,看着林若,哼笑一声:“你都把朕从宫里匡出来了,怎么会不作数?不过,你就这么笃定,你会赢吗?”
林若笑眼弯弯:“皇上,您要是不来,我还没把握。您这一屈尊出宫,亲临摘星楼,那这赌啊,我可是赢定了!”
明宗皇帝仍是心存几分疑虑:“是吗?”
林若自信满满地点了点头:“皇上,您就瞧好儿吧!这丹州的矿山,一定会归我的!”
明宗皇帝看着成竹在胸的林若,注意力转向了屏风之外,太子已经完成了他的慷慨陈词,黎焰也布置好了一切,对着竞拍台前拿着小铜锤的摘星楼掌柜杨琢点头示意,竞拍开始。这一批参与竞拍的豪绅富商,此刻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跃跃欲试,时刻准备叫价。
看这情形说不定,当真是林若能赌赢。
明宗皇帝和林若之间的赌约其实很简单,如果今日最后的成交竞价超过一千万两,那么就是林若赢,明宗皇帝要下旨,将丹州附近的两座铜矿和一座铁矿交由林家来开采如果不是,那么林若便补齐最后成交价格与一千万两之间的差价。
经过去岁的风花雪花魁选,如今江南的粮食有不少握在林若手中,以林若的脾性为人,届时收粮,必然不会压价,而是以核定的官价收粮,有她坐镇,江南的其他粮商也很难做出压价行为,你压了价,那就收不到粮,就等于拱手把江南的粮食生意拱手相让。所以,领了青苗款的农户只要勤实耕作,还清贷息基本上是不成问题的,甚至还能激励他们努力耕作增产,为自己积累盈余。
但即便如此,想要最后的竞拍成交价超过一千万两,着实有些强人所难。
要知道,按照户部的估算,每年正月三十日以前贷请夏料,五月三十日以前贷请秋料,夏料和秋料分别于五月和十月随二税偿还,各收息二分。预计夏料、秋料所要贷出的青苗款,在千万两以上。这么一来,一年的贷息收入差不多在数百万左右。这一次竞拍的青苗款拨发权,只有五年,也就是说,如果花一千万两甚至更多来竞价这项权利,届时的收益实在寥寥。当然,不否认其中有眼光长远的,毕竟太子方才也说了,如果这五年做得好,那么之后便能再做五年,再做五年。但是,这么庞大的银钱,投到别的生意里,也未必没有这样的回报,所以最后的竞价能否超过一千万两,户部官吏商议之后都觉不太可能。
但是这个赌,明宗皇帝应下了。
理由很简单,因为这个赌,他怎么都不亏,但是林若却是盈亏各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