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担心林若睡不好,最后,自己退出了房间,把竹萱叫来伺候林若梳洗更衣。
林若不知情,裹着被子,听着那一声声离去的脚步声,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地扎着她的心口,所有的委屈悲凉刹那间尽数涌上心头,眼泪就这么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却不敢发出一点哭声。窝在被窝里,觉得像是呆在冰窖之中,浑身冻得发抖。
等到竹萱进来,帮她拆了头上的钗饰,换了舒适的衣服,用温帕子净面擦洗完后,重新钻进了被子,整个过程中,一声不吭。但很明显,能感觉到她在哭泣。
竹萱劝不住她,只好退了出去。
林若听到动静,那是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蜷缩在被子里的林若,把自己蜷得更紧,觉得自己更加委屈。她都没有赌气,回自己的院落休憩,慕容冲却使性子,不肯留在自己的卧房里!
林若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受,胡人之间,猛地把被子扯起来,把自己的脑袋也包了起来,如同蚕宝宝似的。整个被褥起初微微颤动,然后低低地传出了哭声,越哭到后头,哭声越发撕心裂肺了起来。
反正房间里就她一个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还不如发泄出来呢!
亲近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习惯把情绪压抑在心底的人,但是,却很少知道她会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放声大哭,宣泄自己心里淤积的各种情绪。
如若不然,她或许会真的承受不住。
可是今晚,她哭得格外伤心,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慕容冲。
果然是因为弯韵出现的缘故吗?她这么明显的生气耍性子,他都视而不见了吗?
仿佛两辈子所有的委屈和悲凉都在此刻涌上心头,但她所能做的,却仅只有哭泣而已。那凄凉而孤寂的哭声里,一声熟悉的叹息声在窗边响起,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掀开了林若捂着头的被褥。
林若的身子一僵,哭声戛然而止,泪眼盈盈的双眸,就这样对上了一双满是心疼的深邃眼眸:“阿若,你的位置,其他人一辈子都取代不了。”
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未干涸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在屋里摇曳的灯火里显得很是晶莹,那眼中一闪而逝的惊喜和期待,没有逃过慕容冲的眼睛那是不容作伪的深情,否则,林若不会那么难过。
林若慢慢地半张开嘴,嘴唇微微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慕容冲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伸过去,极其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那种小心翼翼的动作,像一片小羽毛一样,一下一下地挠着她的心。
“你不是说过,在我面前,不会伪装,不会欺骗的吗?”慕容冲的语气里没有一丁点埋怨,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明明那么委屈,怎么都不说?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我很心疼的,真的很心疼!我就是怕你难过,所以才不告诉你的。结果,你还是知道了,还是以这样惊天动地的方式……”
林若怔怔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慕容冲继续帮她擦着眼泪,目光一刻都不曾离开她:“你头上的发饰没拆,衣服也没换,又生着闷气,睡不好的。所以,我才叫了竹萱过来帮你梳洗更衣。我没有离开,一步都没有,真的。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阿若,你看着我,仔细听好。”
慕容冲左手拉起林若的手,按到自己心口的位置,右手捧着林若的脸,慢慢地凑近,直到和她额头相抵,然后一字一字,温柔而清晰的说道:“我,慕容冲,喜欢的人,是你,林若。这里,”慕容冲的左手握得更紧,“装的只有一个人,是你。以荣王妃站在我身边的,也只能是我的挚爱之人,林若。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没有迟到,你来的刚刚好。弯韵才是要破坏我们之间感情的人,所以,我们要联手,呵护好我们之间的感情,一起打退她。”
林若低垂着眼,轻轻煽动的睫毛,一下一下地刮着慕容冲的睫毛,痒痒的,还带着未干的湿气。那席话,一个字一个字熨帖着她心里的每一寸。
她现在是慕容冲的正妃,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顺的妻子,所以,跟她和楚皓泽之间的纠葛不一样。
是这样吗?
林若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旋即,她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答案,是啊,这一次,她不是婚姻里的第三者,但是,她也还是感情里的第三者啊!她是在明知慕容冲心里有弯韵的时候,求皇上下旨赐婚的,最开始就不是他们两情相悦才被指婚的……
慕容冲看林若脸上表情不断变换,知她又开始胡思乱想,松开了托着她的脸右手,想去揽住她的腰,但是林若却以为慕容冲又要离开,行动快于思考,猛地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抬头,目光里闪现更大的不安。
“别走!”
“我没有要走,”慕容冲无奈地叹息一声,然后把林若整个人一股脑地圈入自己的怀里,“我不会走的。”
林若双臂紧紧地箍着慕容冲,脑子里的千头万绪更加杂乱,她干脆把它们一股脑地都丢了出去,只是整个人都往慕容冲怀里埋。
她身上只穿了薄而丝滑的白色深衣,随着她的动作,只隔了一层布,慕容冲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她温软的身体。国丧,家丧,他和林若虽然还是躺在一张床上,但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原本烦闷的心绪根本禁不住林若无意识的撩拨,呼吸渐渐沉重,急促。
看着林若因为哭泣而染红的眼角,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们缠绵时林若也会微微发红的带着一点媚意的眼角,脑中的弦,突然崩断了,他侧过头,紧紧地衔住了林若的唇,极尽温柔和霸道地跟她软糯的唇纠缠在一起,然后,掀起林若身上的锦被,把自己也裹了进去。
她在委屈,他亦是。
她在不安,他亦是。
她在摇摆踌躇,他要用行动告诉她,他不会放手,绝不会!
这一夜,温柔缱绻,如痴如醉。
当清晨的微光从地平线上亮起时,窗外,去岁从金陵移植来的蔷薇花,那一片含苞的花骨朵,竞相开始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