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走出房门的时候,整个脑袋都还处于发懵的状态,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滑了一脚摔了,被黎焰眼疾手快地扶住,然后丢过去一个鄙夷的目光。
总算是在出门的时候,宁王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扬言过几天再来府上讨酒喝。等到坐回马车的时候,脸色才恢复一脸凝肃,双手握拳。
西蜀,唐门,韶妃金陵,林家,恩怨。
该说的,黎焰基本都告诉他了,末了,最后一句“那三位中哪一人登上大宝,林家能太太平平地活下来”的反问,真叫他无言以对。
隐园,主屋。
林若把林玦和林臻两兄妹交给了奶娘,让醉月送了茶点后去帮着照顾两个小家伙,这才与黎焰相对而坐。
“承佑和臻儿瞧着胖了好几圈儿。想他们刚出生的时候,哭声跟小猫儿似的。”黎焰笑着,想起了自家那个比这俩小家伙大了三个月的黎惜缘,笑容里也多了不少慈父之意。
小男孩儿单名一个“玦”字,按照林家的字辈,正好是“承”字辈,林若便按着林谦从前给林祁取表字的小心思,给孩子在表字里把字辈添上,叫“承佑”,取意承天庇佑而小女孩则单名一个“臻”字,两兄妹臻萃而至,皆是珍宝。林臻的闺名叫作“阿梓”,梓者,乔木也,也是林若对她的期望原作乔木,不做丝萝。
“是啊……”林若想到他们的母亲兰馨,心中若有所感,很是惋惜,“可怜这两个小家伙,如今跟在我身边,洗三、满月酒都没有办。说起来,他们俩可是林府名正言顺的少爷和小姐啊……惜缘也是,皆是因为我的缘故。”
“瞎说什么?这些都只是走个形式而已,别放在心上。”黎焰宽慰道,“再说了,你如今殚精竭虑,不也是为了他们往后的日子能够喜乐顺遂些?等他们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林若浅笑回应:“对了,你同三哥都说明白了?”
黎焰点了点头:“嗯,与你所料的别无二致。初时得知从章煦开始皆是你每一步的布局,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后来,知道了林家与周家的恩怨是非,都答应了。难为他一辈子都想当个闲散王爷的人,居然肯为了小希卷入朝堂纷争。”
林若摇了摇头:“他不只是为了希姐姐。”
黎焰顿了顿,附和道:“没错,生在帝王家,注定了他这辈子不可能靠着与世无争相安无事地过一辈子。那三位一朝得势,林家危机四伏,他又岂能独善其身?”
林若很是赞同黎焰的话,默然半晌,才道:“江南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那是当然,”黎焰胸有成竹道,“太子的密信,估计今天就会送到章煦手里,内容自然会是以斥责为小,善后为大,把脏水都往陆、钱两家身上泼。不过,章煦的回信,也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太子发觉沈家墙头草的打算。王世叔和我爹那边也都准备妥当了,适时对万家发难银子也都送到白阙手中,白三娘那边的牡丹亭,也开唱了。蜀中那边……”
“有我在,叶翎不会掉链子的。”林若笃定道。
黎焰点了点头:“也只有你能拿得住叶翎了。苏侯明日动身,陆浩然那边,必定今日就会出发。人都埋伏好了,必叫他,到不了金陵!”
陆浩然是依附烨王的汴安商贾陆家家主陆良甫的独子,之前一直藏在暗中,为烨王筹谋了拉拢沈家之事,与唐门联手、屡番陷害林家的幕后黑手也是他。此番陷在江南的是陆翛然,而陆良甫偏生“不巧”地病到卧床不起,非要陆浩然出马不可了。
此人之能,比之黎焰和林若,要逊色一筹,但先前他一直藏身暗处,叫黎焰和林若不曾设防,让烨王从坑底跳了出来。如今,只要没了陆浩然,烨王便又是那个好高骛远、冲动不计后果的烨王了,不足为虑!
林若和黎焰相视一笑,万事俱备,就等那些猎物一头栽进蛛网里,不得翻身了!
太子府,书房。
江南来的密信终于送到了太子手中,彼时,沈婉怡正给太子布好了茶点,准备体贴地退出去,当一个的贤良淑德的侧妃。
但当她的目光不露声色地瞧了一眼太子手中的密信,微微皱眉,多了一句嘴:“殿下,可是江南来的信?”
太子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沈婉怡轻叹了一声,道:“都是那万家太过贪婪,竟然为了区区钱财,把粮食偷卖给泽国!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他们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还连累了殿下与臣妾的父亲!”
太子目光阴沉,脸色很是难看。
沈婉怡察言观色,故作漫不经心道:“不过,好在此次去江南的钦差,是苏侯,加上江淮黜陟使章大人,如此一来,主导调查的两位大人都是殿下的人,必然不会叫殿下陷于泥淖之中。只是……”
“只是什么?”
“殿下,妾身担心,苏侯会因为太子妃姐姐的事……”沈婉怡佯装擦了擦眼泪,瞧见太子面色更加不虞,忙道,“妾身想,苏侯自然会帮着殿下,只是不知苏侯会否因此,顺势坐实了爹爹的罪责……”
太子摆了摆手:“你不必担心,苏侯知道分寸。”谁都知道沈狄是他的心腹,若是把他摘出来,却把沈狄推出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狄是替他顶的罪。这样一来,站在他这边的臣子未免会寒了心。这一点,在苏平康出发之前,他就打过招呼了。
沈婉怡得了许诺,不等太子出言,便欠身告退,退了出去。
太子一边拆密信,一边埋怨万家做事太不谨慎,竟然叫人揪住了把柄,引得江南农人闹腾起来,章煦想压都压不住!
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他受了沈狄和沈让的唆使,拍板答应了。泽国战乱纷纷,粮价居高不下,这一来一回,中间的差价可是数倍暴利,怎能叫人不动心?
事先没有跟章煦打招呼,也是因为考虑到章煦为人略有些正的迂腐,再加上这两年章煦常驻江南,沟通少了些,可是说起来,章煦也不该一点消息都没透漏,就直接报给朝廷了啊!总归是有先有小苗头,然后才不可收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