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与陆家的人搅和到了一起!!
若是旁人来报,太子还会持几分怀疑,但偏偏,是他自己亲眼所见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沈让竟然跟陆家的人混在一起,鬼鬼祟祟的,而且看起来还颇为相熟的模样,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发现,叫太子坐立难安。
陆家是什么人?汴安城中排的上前五的巨贾之一,陆家的女儿是烨王的侍妾,陆家的儿子是烨王的幕僚,陆家的家主和侄子做生意,打的都是烨王的旗号!
沈家呢?沈家的嫡女,也就是沈让的长姐,是他这个太子的侧妃,而且如今府里太子妃被禁足着,沈婉怡又生下了长子长女,她的位置实际上等同于太子妃无异,沈让的父亲沈狄,更是满朝文武皆知的太子党,沈让居然会跟陆家的人在一起?!
太子蓦地想到了章煦书信里提到的内奸,这个内奸能够窃走太子府的密信,必定是对太子府内的事情极为了解的,不是心腹,就是……枕边人?
沈婉怡?
这个认知,叫太子的心底陡然升起了一股寒意,令他毛骨悚然!
回到太子府里,瞧见带着盈盈小脸迎上来的沈婉怡,太子浑身感觉不适应,仔细分析着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说辞是否都是别用用心之举。这种疑邻盗斧的心情是很影响判断的,结果也可想而知,那便是他越看越觉得沈婉韵可疑,非常的可疑!
尤其是当沈婉怡再次问起苏侯处理江南之事云云,更是叫太子戒备心起,找了个由头摆脱了沈婉怡,趋步往书房而去,仿佛身后有恶鬼在撵他似的。
在书房坐定,深吸了一口气,没过一会儿,有人敲了门,是他的心腹侍卫。
“怎么样?”太子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回殿下的话,侧妃脸色不太好,回房之后,把所有人都屏退了,只留昕墨一人伺候。”
太子紧皱的眉头怎么都舒展不开,吩咐心腹继续盯着沈婉怡主仆二人,一有什么动静就赶紧来报给他。
书房里静谧的可怕,那是一种不知何时会爆发出来的压抑,压得人愈发地心烦意乱。
“叩叩叩!”
书房的门又被拍响了,一声小心谨慎的“太子殿下”从门外传来,似乎是因为知道里头的主子心情不好,这声声音也是带着些惴惴不安。
果然,所料不假,得到的是一声不耐烦的“什么事”。
外头的声音更加颤巍巍了:“殿下,奴婢,奴婢是小佛堂太子妃那边儿的。伺候太子妃娘娘的怜月姐姐说,太子妃病了,病得很重,咳嗽不止,要奴婢过来问殿……”
“病了就找太医,找大夫,找我做什么?我能给她治病吗!”
外头传来“噗通”一声,想是那个小内侍吓得跪在地上。明知这是个不怎么得力的差使,却还是忍着把话传完:“殿、殿下,怜月姐姐说,已经,已经找了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太医说……说小佛堂逼仄,空气不通,怕是,怕是会加重、病……”
“呼啦”一声,书房的门突然被拉开,那小内侍吓了一跳,只顾把头深深地埋下,瑟瑟发抖,不知所措。他都不用看太子的脸,就知道太子的心情有多糟糕。
小内侍只觉得那脚步在他前面停了片刻,然后又走开了,正发愣间,却听到一声斥骂:“跪着干什么?还不带路!”
“啊……?”
小内侍茫然地抬头,看着已经走了有三四米远的太子殿下,不知道要带路去哪里,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小趋步到太子身后,依然懵懵的。
太子瞧着他这个蠢笨的模样就来气,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骂道:“蠢货,去小佛堂!”
小内侍捂着额头,委屈地都快哭了,却不敢哭,一迭声地应着“是是”,就带着太子往佛堂那边去。
可不是太子对苏慕晴还余情未了,而是被沈让的事情激起了他的警惕心,人一警惕,脑子就会飞速转动,智商直线上升。苏平康在江南,若是这个时候苏慕晴出了什么事,难保与章煦不对盘的苏平康会不会倒戈!
这个时候不能横生任何枝节!
太子府里有两个佛堂,一个窗明几净,时时有侧妃、侍妾过去焚香礼佛,而另一处逼仄阴暗的小佛堂,则是用来关押府里犯了错却不好处理的人,比如苏慕晴。
小佛堂的门一打开,屋外的光线便照了进来,但却依旧不能把整间小佛堂的角角落落都照到。一股令人难受的霉味混着劣质的檀香味,让太子不愿再往里踏足一步。里头传来悲戚的呜咽声、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和难受的呻吟交织在一起,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小夏,怎么样,你见到殿……”一阵带着哭腔的呼声,伴着错乱的脚步声而来,当来人赶到门口,急切的目光看到那个叫作小夏的内侍前面的人时,身穿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旧衣的怜月整个人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殿下,殿下!您去看看太子妃娘娘吧,奴婢求您了!娘娘她的身子,真的不能再被关在小佛堂里了!殿下,娘娘真的是一心为您的,这么多年了,求您看着娘娘一片痴情的情分上,看着娘娘为您生下灵康郡主的情分上,原谅娘娘吧!”
太子还没有回话,小佛堂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钝响,似是里头的人摔在了地上,咳嗽声也更猛烈了,而在这咳嗽声里夹杂着支离破碎的“殿下”。怜月慌忙起身,往里面冲去,发出几声惊呼。
太子终究还是抬步进到里头,看着面色蜡黄、瘦的只剩皮包骨的苏慕晴,看着她咳嗽地整个人剧烈颤抖,却仍是不懈地把手向他伸来,看着她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一瞬不动地看着他,焕发出与她精神状况极不匹配的亮光……太子的心,不知怎么的,生出几丝恻隐。
“咳咳,殿下,殿咳咳……我就知道,你咳咳,咳咳咳,你一定,一定会来看我的!”
从前清脆婉转的声音,如今似个四面漏风的风箱,不堪入耳。
好不容易生出的恻隐,又变成了油然而生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