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主任踏着月色匆匆而来。

李奶奶去世之后，关于李陌的很多事情，都是汪主任代办。

医院之前留下的联系号码也是汪主任的。

“怎么回事！”汪主任火急火燎的。

李陌进行了全身检查，并无大碍，医生诊断是气血不足，给打了营养液，正躺在床上安详的睡着。

柳一帆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起来，浑身无力。汪主任打来电话，报了平安。

消息很快传遍了柳家村，被李奶奶魂魄掳走的传闻并未由此打破，反而更是落了实锤。

凭空消失，凭空出现。这不是出了鬼么！

几名村庄老者商议，继续亮灯三天三夜，为死者送行。

这天阳光大好，家家户户端着饭碗在门前晒着太阳，吃着早饭。一辆警车呼啸而至，停至李陌家大门前。

几名壮汉正在拆门口的棚子。

两名女警下车来，进屋查看了一番，在本子上记下，“家徒四壁。”

随即问拆棚人，“村队长家在哪？”

其中一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拿着手指朝村中间指了指，“中间开小卖部那家就是！”

女警上了车，驱车到了村队长家。

一脸络腮胡子的村队长正吃着萝卜干和稀饭。

“村队！”女警们也不客气，从屋里拉出一条长凳子，坐了上去。

周围的村民都端着饭碗过来，把村队和两名女警为了个水泄不通。

“这李陌如今无亲无故，如何安置？”

村队放下碗筷，“她还有爸妈，外出打工没回来哩！”

“听说好几年没回来了？”

“好多年呢，孩子爸从出生就走了，如今七八年了，孩子妈出去两三年了，也不见回来！”人群中一中年妇女插话道。

一名女警接话道，“这孩子还小，又受了这么多委屈，得有个安全的住所呀。总不能一个人住那破瓦房吧！”

“住我家！住我家！”柳一帆跑过来，后面跟着李青儿，一脸焦急。

“不行不行！娃儿小，开玩笑的！我家都食不果腹了，没法养！”李青儿穿着酒红色旗袍，扭着腰肢奔过来，一把捂住了柳一帆的嘴。

人群中骚动起来！男人看李青儿，女人甩起巴掌往男人身上落。

“您问问李家近亲，看有没有愿意代养的，费用，大家凑一凑嘛！”

村队长摇摇头，“这李家奶奶生来脾气不好，都得罪光啦！”

“您去找来，我来做做思想工作。”

村队长迟疑片刻，招呼自己儿子去找人。

人群里正议论呢，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汪主任伸出头一看，柳一帆在呢，便招呼司机停了下来，扶着脸色煞白的李陌下了车。

众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躲瘟神一般的退成了两排，让出一条通道。

“小陌！”柳一帆兴奋的跑去接，被李青儿拉住了衣角。

“你怎么出院了！”柳一帆没理会，还是窜了出去。

“医生说没事，小陌坚持回来，我就带出来了。”

村队长儿子也领着四五个人来了。见了李陌，一个个埋下头去。

女警心生怜悯，招呼道，“小娃儿，过来坐。”

让出一个空位。

“说说吧，你们都是长辈，谁领小陌！”村队长开了口，“不亏待，这不警察都来了，组织募捐，不要你们自个掏钱！”

四五个人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人群里熙熙攘攘，有人在小声嘀咕，“这娃怕是冲了阴魂，谁敢领家去。”

“是呀，你看那脸色煞白的，怕是活不久了。”

“哎，命呀！”

李陌支着耳朵，听得真切，勉强撑着露出笑容，沙哑着嗓音说，“我自己能行，住我自己家。”

四五个人附和道，“娃儿大了，能行，我们轮流送饭！”

“是！是！娃儿还要守灵堂呢！我们送饭，送饭！”

柳一帆气急，“你们还是小陌叔婶呢！小陌现在孤儿一个！怎么照顾自己！”

“那你带回去呀！你妈恁有本事，咋会食不果腹！”

人群里有妇女尖着嗓子喊道。

“我家姓柳！这么多姓李的在，怎么轮都轮不到我！”

说着，使了个眼色，柳武把柳一帆拽走了。

李陌看着柳一帆挣扎着的，被拖远去的身影，两行泪流下来。咬紧了嘴唇，站起身来，往家的方向走。

众人“哄”的一下围过来，拉李陌。

李陌紧抿着嘴唇，愣是汪主任拉，也拉不住。

倔强的往人群外奔。

那四五个远亲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倒是围观的村民热心得很。

“娃儿，到哪去，还没商定哪家去哩！”

李陌不吱声，带着一股力气往前走。

“小陌！”汪主任急了，“这民警都来了，商议帮你哩！”

李陌回过头来，一张惨白的脸，紧闭着嘴巴，看着汪主任，眼泪哗哗的。

汪主任温柔下来，“你过来。”

李陌不从，有村民上去拉。李陌扫了扫那几位李姓的亲戚。

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对视李陌的眼睛。

李陌涨红了脸，大吼道，“我谁家都不去！我自己养自己！”

一双拳头拽得紧紧的。

汪主任看了看那四五个低着头的亲戚，背着手，跺了跺脚，原地转了几圈，对民警说道，“跟我去！这孩子到我家去！”

躁动的村民安静下来。李陌看着汪主任，摇了摇头，轻声说，“汪老师，别管我了罢。我——，不祥。”

说完，转身往村尾走，瘦弱的身形，有气无力的踏着步。

村民中有几位老妇人滴下了泪。

“相信科学！”汪主任快步上前拉住李陌的手，“相信科学！”

女警站起身来，握住汪主任的手，“人民教师为人民呐！这颗赤子之心，我一定上报组织！”

汪主任摆摆手，“这娃儿跟我有缘，从第一面见起，就有了缘！”

“汪秀春！”一粗狂的女声从不远处飘过来，“你又背着我干什么事！”

众人回头望去，见两名女子气势汹汹的踏着步匆匆而来。

一名妇女是本村村民，众人都识得，一名妇女扎着马尾辫，身穿条纹短袖衬衣，藏青色九分裤子，脸色白净，嘴唇略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