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娴长公主离开,方从敦也是无话可说,只能僵直的坐在地上,看着方才还笑容满面恭喜自己的各位同僚现在从自己的跟前路过,看自己的眼神中已经变成了各式各样幸灾乐祸的模样。
韩若明扶着韩钟山,倒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似乎是觉得看着他都辱了自己的眼睛,而众人只忙着偷偷嘲笑此刻狼狈的方从敦,没人注意到原本看着好戏的沈无心已经不见了踪影。
秀安郡主是最后离开的,她走到宋婉柔跟前柔声道:“的确是我对不起你。”说罢便吩咐了那押着她的守卫道:“把宋姨娘送回冯府吧。”
“是。”
被守卫们强行拖走的宋婉柔挣扎着回头骂向秀安郡主道:“你这个贱人!你竟然使出这种手段来铲除我母女!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你早晚死在我们母女身上!贱人!”
宋婉柔的叫骂声随着被拖走逐渐的消失,秀安郡主抬眼看到方沁儿缩在一旁,叹了口气道:“既然沁儿如今做出这等事……这等有悖人伦之事,我也不便再收留。来人,把方沁儿也带去冯家吧。”
方沁儿自然知道那冯大人的好色本性,见自己娘方才的模样,只怕便是那老头儿的杰作,不由吓得忙爬过去抱着秀安郡主的腿道:“郡主!郡主请别把我送去冯家!我,我不要娘了!我只认您做娘!求您别将我送走!”
秀安郡主却是一皱眉头,这等危急时刻她竟毫不犹豫的与自己的亲生母亲撇清了干系,这等狠心之人只怕是个祸害。若将她留在身边,便是一只随时伺机咬伤自己的狼。
“送走吧。”秀安郡主道。
“爹!爹!您快救救我!我不能去冯家啊!”方沁儿被人掰开紧抱着秀安郡主手,一点一点的拖走,她的手在地上乱抓着,指甲划在地上流下几道断断续续的血迹。
秀安郡主看着方沁儿被拖走,心中也是不忍,但想到方沉裕的叮嘱,也只得狠下心肠无视着那绝望之至的哭喊哀求。待方沁儿的声音已经远到听不见,秀安郡主才走到方从敦跟前,似乎是本想说些什么,但她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只叹息了一声,便离开。
而那一头的芳华进了南院中,见四下无人偷偷敲了敲一浅两重的两声,便有人开了门来,芳华低头进入,门又被快速关上,屋内正等待着两个少女,其中一个正在写着字,纸上的“宋”字被她缓缓抹去。
芳华道:“奴婢已照小姐之计,刚刚已让方大人和宋姑娘知晓了大宋氏被送到冯府的事,现在应该已在喜堂闹上了。”
“很好。”那写字的少女点点头,又道:“慕娴长公主知道此事了么?”
芳华道:“方才那宋氏来闹时正是长公主为郡主做的主,小姐真是料事如神,连大宋氏会在今日回府都猜了个清楚。”
方沉裕搁下笔,道:“这不是必然的么?宋氏被送到新房却发现房中等着的是个陌生男人,又说我爹将她送与了冯家做妾,以她那性子当然会闹到咱们府中,我特意叮嘱了冯家人,将她放回来好死了心,否则将来宋氏定会想办法逃出去,那冯家这三百两不是白花了?”
她话说的平静,但越平和的语气说出这话却又是恐怖的很,宋婉柔在她口中竟如同一件普普通通的礼物,似乎能值三百两银子已经是宋婉柔的福气。
她又道:“芳华,现下前头有慕娴姨妈为我娘做主,你快去我娘的房中收拾好细软之物,若我没猜错,今日我娘就会带我回宫中居住。”
“奴婢明白。”芳华出了门去。
“裕儿,你这招偷天换日可是太妙了。”一旁的沈倾城笑道,“没想到此事竟是顺利的很,那宋氏深信不疑自己被方大人送给了冯大人,那小宋氏如今在诸位大人跟前竟嫁给自己的父亲,只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换亲可是她自己提的,我可没有逼她。”方沉裕示意身旁的挽馨将纸笔收起来,“也幸得有你帮我,否则此事也不会如此顺利。”说着她将怀中的鸽血石拿出来交到沈倾城的手里,“给,答应你的。”
“谢谢啦。”沈倾城将鸽血石收了起来,又看了看挽馨还没梳理完毕的文房四宝好奇道:“裕儿,我记得你从前在学堂时一向不爱写字的,怎的如今竟写的这样好了?”
方沉裕道:“我虽是马术箭术出众,但到底我娘是堂堂的郡主,我若是不在书画中用心,到底也令旁人耻笑。”
沈倾城道:“可不是,也是因为裕儿在书本上用了心,才能想出这等天衣无缝的妙计。”
“好啊,原来你这丫头跟小美人儿串通一气害了那对母女。”却是沈无心推门进来,将两个正做交易的姑娘吓了一跳。
“沈公子,青天白日你擅自进我的闺房是否太过无礼了些?”方沉裕冷冷的问道。
沈无心却是自顾自的坐下,眼神已不似平日戏谑的样子,反而带着令人胆寒的冰冷逼视着方沉裕道:“小美人儿,你这心肠倒是够狠,陷害亲生父亲娶亲女,你做这等背德之事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方沉裕倒是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却也不答。在沈无心的眼中看来她是在想着如何狡辩,而她想的却是前世沈无心的无情之举,那般无心之人此刻竟会坐在她的对面指责她背德?倒是有趣的很。
“哥,你偷听墙角也太过分了些。”沈倾城皱眉道。
“你闭嘴。”沈无心的话说的虽不重,但话中透露着丝丝缕缕的寒气,饶是他一向疼爱沈倾城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此刻沈倾城却也吓得噤了声。
沈无心看的是方沉裕,但话却是对沈倾城而说:“倾儿,你平日里任性,小打小闹的也就罢了,今日之事涉及官场,你可知道若出了差错咱们沈家会落得什么下场?若咱们沈家上下被小美人给算计的拖下水去,你可知道那就是永世不得翻身?”
沈倾城张了张嘴却知道现在沈无心已是真的生了气,亦不敢再言语。
方沉裕却是“啪”的将镇纸撂在桌子上,扬着下巴毫不示弱的直视这沈无心道:“笑话,我乃是郡主之女,你不过是个大臣之子,你闯入我闺阁已足以让我将你送到皇舅舅跟前判你一个死罪,更何况此事乃是我郡主府上的家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此处质问我?”
沈倾城被方沉裕和沈无心之间那强大的火药味给呛得左右为难,听到方沉裕这话,也觉得重了些,便拉了拉她的衣角道:“裕儿,你这话重了些,我哥哥到底是为了咱们好,你别这样说……”
“他是为了‘沈家’,不是为了‘我们’,你别弄差了。”方沉裕将沈倾城推去了一边。
“倾儿,听到了吧,你将她当做知己,她却利用完了便将你弃之。”沈无心起身,“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也不便再久留。倾儿,跟我回去。”
“沈公子,你怕自作多情了些。”方沉裕虽舍不得沈倾城交恶,但终归不想与沈无心扯上干系,便刻意说的极为尖酸道:“今日之事是我同倾城的交易,更何况我只是与倾城交好,与你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何来道同不同之说?”
沈无心的脸色愈发难看,他道了一声“告辞”便拉住沈倾城转身就走,沈倾城挣脱不开沈无心的手,只得回头看着方沉裕,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眼神。
挽馨见沈氏兄妹两人走的急促,疑惑道:“小姐,你怎的不跟沈公子说清楚?沈公子为人虽是轻浮了些,但到底也是倾城小姐的亲哥哥,您又何必要火药味这么重?再让你们有了嫌隙可怎么好?”
“沈无心此人阴险狡诈,本就该小心提防。若真因此事与倾城决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方沉裕叹气道,“幸得我将今日之事的原委同倾城说了个清楚,看她临走前的神情,看样子也并没有因沈无心的话对我有嫌隙。”
挽馨叹气道:“小姐今日受委屈了。”
“梓澜呢,她不是去监视严水月了么?还没回来么?”
挽馨答道:“她们才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冯家离郡主府不远,她们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主仆两人正说着,门外一个小厮敲门道:“大小姐,慕娴长公主吩咐了让您尽快收拾东西,等下便随秀安郡主去宫中居住。”
“知道了。”方沉裕应了一声,对挽馨道:“挽馨,去想办法通知梓澜她们俩,别被落下了。”
“是。”
挽馨应下,出门招了个丫头耳语了一番,那丫头便点了点头离开。挽馨打发了那丫头便回到屋中,为方沉裕收了柜中的衣服。
正收着,梓澜和水月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来,两人本欲说什么,见挽馨正在打包袱,又想到方才往门口搬着东西的家仆们,便也明了了,默契的没有问,一个去拾到着床铺,一个去收拾妆匣与脂粉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