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巴泰既已被擒,多尔衮也是无可奈何,为今之计只有破了卢象升,取得更大的斩获,才能向洪太交待。
所以在多铎说完后,多尔衮就是问道:“既如此,我军如何行动,尔等可有建议?”
佟图赖进言道:“睿亲王,高阳明贼如此猖獗,若不早日铲除,将来必为我大清劲敌,咱们不如移师高阳,再袭击真定和顺德诸府,卢象升既奉命追击我军,想来必然会行师尾随,咱们正好可以搂草打兔子,先败黄文昌,再破卢象升。”
跪倒在地的李率泰听了就是期期艾艾地说道:“睿亲王,奴才沿途已经查明了,此前孙得功并非这黄文昌所破,而是这次死守高阳的贼寇李兴之所为。”
“李兴之?”
多尔衮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了一句。
多铎年少气盛,起身道:“管他什么张兴之还是李兴之,十四哥,你与我万余铁骑先行,我到要看看那个李兴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居然敢和咱们大清抗衡。”
多尔衮看了多铎一眼,自己这个弟弟,虽然鲁莽,做事不计后果,但是打仗还是有一套的。
说实话较之阿巴泰那个只知道厮杀的粗胚要强上数倍,若是带了万余骑兵南下,自保应当没有问题,再者自己大军又尾随于后,更不虞有失了。
当下沉声道:“如此你且点兵南下高阳,本王再遣正白旗都统罗什,蒙古额真苏日纳等人助你成功,记住此去万不可鲁莽,阿巴泰前车之鉴,不可不防,本王自统大军为你后应。”
多铎冷笑道:“十四哥,你且宽心,我轻骑而出,两日便可抵达高阳,说不定还能救下阿巴泰!”
说罢,也不行礼,匆匆走出帐外,点兵起行。
多铎甫一离帐,多尔衮就皱着眉头说道:“李率泰,尔等且先起来,折了饶余贝勒,兹事体大,本王也只能如此处置了,尔等且去将溃军看好,若是有人多嘴,本王也救不得你们。”
李率泰、石廷柱等人如蒙大赦,连连磕头道:“奴才等多谢睿亲王宽恕,万不会讲此间之事泄露出去,还请睿亲王放心。”
刚阿泰甚至指天画地,言明从此必然唯睿亲王马首是瞻,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所谓兵贵神速,为了追击李兴之的靖北军,伪清睿亲王多铎就是点了六千镶白旗马甲以及三千蒙古骑兵,离开了保定大营,直击高阳。
为了加快进兵速度,多铎并未携带民夫,而是轻骑上阵,保定距离高阳不过百余里,多铎又是倍道而行。
十月二十五日午时,多铎大军已经进抵至高阳城东城。
万余骑兵抵达高阳城下,声势惊天动地,所谓人一上万,无边无沿,何况这还是骑兵,从城头上看去,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
时高阳城中止千余老弱以及孙承宗府上家小护院百余人。
面对东虏大军,他们没有畏惧,千余百姓在孙承宗的指挥下毅然走上了高阳城头。
他们用石头砸,用砖头扔,用血肉之躯抵挡着东虏大军的攻击,但是清军太多了,他们的箭术又极其精良,守城的百姓只要敢于冒头,必然会被他们的箭矢射中。
依靠弓箭手的掩护,无数的满洲兵爬上了高阳城头,然后举起了屠刀疯狂地砍杀着守城的老弱。
很显然,这些老弱根本不可能是这些杀红了眼的满洲人的对手,一个又一个的老弱,被无数涌上来的满洲兵乱刀砍死。
很快城墙上就弥漫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加上那到处流淌的脏器,宛若地狱一般。
残余百姓们在清兵的屠刀下畏惧了,吓的一个个跑下了城墙,往自己的家中疯狂地逃去。
那些残忍的满洲兵将砍下的首级别在腰上,然后狂笑着追着那些百姓冲下了城墙。
一个又一个紧闭的房门,被杀红了眼的满洲兵推开,一个又一个老弱被拖出了房门,然后就在这大街上,被残忍地砍杀。
孙铈死了,在满洲兵攻上高阳的那一刻,绝望中的孙铈抱着一个刚刚冒头的满洲兵跳下了高阳城头。
孙镐死了,他是孙承宗的第七子,去年刚行的冠礼,在清军举着屠刀冲向他的那刻,他点燃了身旁的火药。
孙钲死了,他也是孙承宗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但是父亲的敦敦教诲他没有忘却,当清军威逼他投降的那刻,他挺胸撞上了清军的长枪。
孙鋐、孙鍊、孙鍈、孙铉、孙铿、……作为孙承宗的子侄,他们没有一个人投降,在绝境中,他们举着手中的刀矛对着满洲兵,发动了决死的冲击。
孙府内,在高阳百姓撤离之时,所有的丫鬟和仆人均已经被遣散。
在城破的那刻,孙承宗的夫人王氏就是将自己吊在了主屋房梁上,地上倒着一只锦凳。
七十六岁的孙承宗呆坐在门前的廊沿下痴痴的看着和这个和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
看着这个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的身躯在房梁上不断摇晃。
“老督师,内宅的眷属已经全部为国尽忠了。”
护院统领马献圗按刀踏步而来。
孙承宗抬眼看了一下这个跟随了自己十余年的护卫一眼,颤颤巍巍爬起身来,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内堂,将王氏从房梁上解了下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把自己的女人抱起,可是他根本抱不动,只硬拖着往床边走去。
马献圗想要上去帮忙,孙承宗却摆了摆手阻止马献圗,就这样硬拽着将王氏扶到了塌上,然后从身上掏出了一方白帕,轻轻地将王氏下身的污渍擦拭的干干净净,又将王氏的衣衫鞋袜整理的平平整整。
随着城内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孙承宗霍然转身,眼神中精光大盛,喝道:“献圗,大堂的火药可曾布置妥当。”
“老督师,末将昨日就布置好了。”马献圗躬身回了一句。
“唉!老夫垂垂老矣,生死早已是看淡了,如今能炸死几个鞑子,也不枉此生了,只是苦了你了,若是当年让你和你爹出镇宁夏,你也不会遭此杀生之祸了。”
马献圗这会已经满目含泪,涕道:“老督师!家父受国家厚恩,老督师的教诲我马家须臾不敢忘却,今日末将能随老督师殉国,死得其所,还请老督师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