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发黑的大地，烈日中蒸发的血气让人眩晕，一位披头散发的将军跪在还未干涸的血泊中。

大军从他的身上呼啸而过，数不清的刀剑长矛贯穿他的身体，他骤然垂下了头颅。

褚蒙站在这位将军身旁身上散发着神光，被当做怪物一样避开，眼睁睁看着李山死在他面前。

站在战场中，面对敌军人海，他是万人大军中的一个。

宋颂在空中看着褚蒙挥剑斩杀一个又一个敌军，敌军向朝他流过来的水，在湍急的江河中，他甚至无法拉住身边的战友。

愤怒，无措，茫然。

褚蒙扔了剑，颓然跌坐在他的将军身旁，对着李山的遗体痛哭出声。

除了宋颂听见记得，也不会有谁会记得。

华生带着大军逼近褚皇城，褚国皇城城门大开，一个王朝即将覆灭。

宋颂飞身下去夺了褚蒙用来自刎的剑，将他提到半空中：“你还没想起来我是谁，你仔细看看我。”

褚蒙眼中无神摇着头，嘴里喃喃：“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下方的莒国大军惊恐的盯着半空中的两个人。

仙人现世了！

“带他离开。”云沂的声音适时传来。

宋颂快速带着褚蒙离开，找到一处偏僻安静的树林将他扔在草地上。

她站在一旁，目光冷静问：“刚刚褚将军觉得凭借一人能拦住万人大军吗？”

褚蒙崩溃坐在地上摇头，他不能，要不是有人保护，他早就和李山一个下场。

但他死得其所，不需要别人干预。

宋颂叹了口气，她怎么能不知道褚蒙一心求死，于是说道：“褚将军想死也不是现在，难道将军不想去皇城看看？”

“你能带我去皇城？”褚蒙瞪着眼眼抓住宋颂的袖子，“带我去。”

皇城中一片混乱，到处是敌军，逃命的百姓，谁家慌乱中丢了的孩子在哭嚎。

褚蒙跌跌撞撞奋力逆着人群往城中跑。

阴霾的天空，远方隐隐有雷来，要下雨了。

宋颂抬手接住淅淅沥沥的雨滴，突然一只满是脏污的手抓住她的裙摆。

“姑娘救命。”惊恐的眼在向她求救。

宋颂居高临下看着爬过来的人，温柔出声：“好。”

追过来莒国将士手里拿着兵器停在不远处，满身鲜血看着她犹豫不敢上前。

宋颂把百姓护在身后，盯着莒兵冰冷道：“离远点。”

莒兵悻悻离开，再顾不上其他人，她慌忙去追赶褚蒙。

凌乱的街面，到处横躺着的尸体，雨势渐大，哀嚎声不绝于耳。

褚蒙已经跑进皇宫中。

皇宫到处也是敌军。

看着高台上熟悉的人，宋颂加快了脚步跑过去。

褚蒙喊杀着向华生冲去，两人打了起来。

宋颂飞到高台上，看着云崖问：“师姐你在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心魔？”

云崖好像没看见她，只是盯着下方虎视眈眈的莒军，恶狠狠开口：“我自然知道，可是我没办法……”

没办法看着亲生父母死在自己面前。

宋颂站在原地沉默很久，看看现在的情况，真是国破家亡，原来云崖也不比她好多少。

“你想护你就护。”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去帮褚蒙。

他不是想杀了华生，那她就帮他杀了华生。

一队莒兵察觉到她的意图，列队拦在宋颂面前。

雨水浇湿了所有人，所有人加入战场，褚蒙的铠甲被挑，左肩被砍伤，不断流出鲜血让她脸色发白。

宋颂运法，水流一股股汇聚在身边，击退所有上前的人。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握在她手上，随后耳边传来清雅的声音：“宋颂，停下。”

“师尊？”她扭头疑惑看着云沂，有些不明白现在的情况。

正是关键时刻，云沂出来干嘛？马上就能解决了，又不需要她。

突然一个带着幽幽冷冽的胸膛撞到她脸上，她艰难的眨了眨眼，大脑短路。

被按入一个怀抱的宋颂闷闷开口：“师尊，怎么了？”

云沂挥退周围的人，无声叹了口气道：“宋颂，你魔怔了。”

啊？

什么时候？

她想不明白，难道她不是随心所欲吗？褚蒙想做什么，她就帮他做什么，这不就跟随本心吗？她怎么就魔怔了？

不过世界突然安静了，就只有云沂的味道，让人安心的味道。

“看来为师需要亲自教导你，是为师不好，让你独自修习。”云沂将她从怀中捞出，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两个人对视一阵，云沂眉目像一朵清冷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是个不敢让人想的神仙。

一身白衣，公子世无双。

宋颂突然眉目弯弯粲然一笑，手里的仙法早停了：“师尊看什么？”

云沂直起腰，嘴角带着淡淡笑意：“看你眼睛红成兔子，自己也没发觉。仙法都白学了。”

“是吗？”宋颂抬起手揉揉眼，软软的说：“我说怎么感觉眼睛干。”

云沂的威慑要比她大的多，周围的将士退到五十米之外。

褚蒙红着眼被落云幡捆着放在一旁。

华生手中执剑站在一旁，冷冷注视的众人。

血珠一滴一滴从剑上滴落到地面，雨水从天幕落下，一切好像开了慢镜头。

宋颂余光瞥见高台之上皇帝笑着撞向云崖手里的剑，皇后的惊呼悲鸣声回荡在耳边。

高台上云崖来不及反应看着一切，事情发生的太快。

云沂召起落云幡过去，在皇帝碰到剑刃的前一刻将人拦下。

云崖跌坐在地上看着父母和云沂，眼中无限悲痛。

宋颂长出一口气，还好来得及。

没等她悬着的心落下，华生突然惊恐看着她后方，后方？

褚蒙！

她猛的回头，心跟着一颤。

褚蒙拿着刀正要往身上捅，华生跑过去肯定来不及，距离褚蒙最近的就是她。

她头皮一硬，咬着牙，心里想反正是心魔境又死不了，拼了。

冰凉凉的利刃扎进肉中，她感觉肯定掉了一大块肉，忍不住口吐鲜血。

朦胧看见云沂焦急向她奔过来，嘴里在喊着什么，都听不清了。

好像有一些温热的水滴落在她脸上，啊！原来是褚蒙哭了，一定是认出她了。

她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弱唧唧开口：“师兄，我好疼。”

果然落下的温热雨滴又多了，她心满意足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