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卢怀让,也就是长沙公主的丈夫…
敬玄实在没想到能在这碰上“正主”。
不是说是文官么?怎么还能上阵厮杀?看起来武艺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安元寿见敬玄面容古怪,忍不住问道:
“怎么?县伯也认识豆卢怀让?”
敬玄揺了摇头,干笑道:
“都说我大唐文臣上马能战阵,下马能定邦,果真不虚也。”
安元寿顺着他的目光瞄了一眼,撇撇嘴道:
“这老兄武艺在咱们圈子里只属中下水准,别说是县伯你了,就连本将一只手都能对付他,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上路吧,眼下不宜横生枝节…”
敬玄点了点头,一拉缰绳溜走马就招呼队伍继续往前走,不过眼睛却始终忍不住往战场那边瞟去。
几百人的混战厮杀进行得十分惨烈,似乎连豆卢怀让身上都受了不少伤,不过即便是这样,身上的伤势也依然对他没有半分阻挠。
不但他是这样,就连那些寻常将士也同样如此,有抱着突厥人在地上打滚的,也有拿刀子捅进对方心脏再被人给偷袭的…
雪地里作战就是这样,因为路滑又积雪太深,不但发挥不了战阵的威力,而且行动间也会受到阻碍,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敬玄已经见到不下七八个被暗箭射中的同袍了。
尤其是一名年岁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府兵,才刚中箭,还没缓过劲来,脑袋就被突厥人一刀给剁了下来,脖子里冲出的血水喷得老高,而那颗人头也顺着光滑的冰面一直滚啊滚,最后居然滚到了自己这边来了。
强忍着胸中的不适,敬玄望向地上那颗略显稚嫩的脑袋,心中五味陈杂,这么年轻的面庞,估计应该还没成婚吧?
就这么战死在异国他乡,实在是令人感到有一丝惋惜。
看到这里,敬玄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将转回来的薛仁贵拉到队伍的身后,指了指远处躲在突厥人背后放冷箭的弓手,冷声说道:
“能不能一箭射死那家伙?”
薛仁贵拿大拇指比了比距离,张弓搭箭,轻松笑道:
“师兄瞧好嘞!”
“嗖”的一声,伴随着弓弦弹跳的震动,指节粗的乌黑箭矢以极快的速度电射而去。
接着敬玄就看见刚才抽冷子那家伙中箭倒地。
不过薛仁贵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嘟囔道:
“师兄你该给我做一把五石强弓的,否则师弟一定让那家伙原地爆炸…”
敬玄白了他一眼,什么好的不学偏要学李泰讲话,原地爆炸这个词还是自己上课时教的,现在居然成了这几个家伙的口头禅了…
那边鏖战正酣,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有人在放冷箭,敬玄想了想,又指着其中一名打扮得像军官的突厥人说道:
“那就让这家伙原地爆炸!”
“好嘞!”
薛仁贵欢快的应了一声,看起来他也非常享受这种拿活人当目标的实战。
见那突厥军官离得不远,干脆一次性从后背箭囊取出三支箭,“嗖嗖嗖”,一连三下破空声,那突厥军官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便中箭了,大概是前两箭已经造成颅骨破裂,最后一箭射过去的时候,他的脑袋真的爆炸了,脑浆血水淋得肩膀满身都是,晃了两晃,才栽倒在地。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肯定瞒不过突厥人了,明明刚刚还在正常厮杀,突然间统领脑袋就爆开了,有眼尖的立刻发现了躲在远处的二人,嘴里叽哩哇啦的大叫着什么,然后敬玄就看见一堆突厥人气势汹汹的往这边冲来!
他娘的瞎显摆什么箭法啊!
随便射死就行了,非要玩这一出!
敬玄没好气的踢了薛仁贵一脚,让他赶紧跟着自己溜号,可已经初尝禁果的薛仁贵哪里还忍得住,兴奋的取下大戟说道:
“师兄先走,我来断后!”
说完人就冲了出去,那亢奋的模样哪里像是殿后啊,简直就是在向突厥人发起反冲锋!
敬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方面担心薛仁贵有危险,一方面又因为电棒不在身边而踌躇不前。
该死的妘姬,好端端的偷什么电棒!
敬玄怒骂一声,心一横,拔出大夏龙雀跟着薛仁贵的脚步也冲了过去!
薛仁贵在前头大戟翻飞,但凡有哪个倒霉鬼被他给挑到后面还没摔死的,瞅准机会的敬玄立刻冲上去补刀。
短时间内一对师兄弟配合还隐隐有几分默契,而且似乎是得益于大夏龙雀令其他环首刀难望项背的破甲效果,竟让敬玄觉得,把刀子插进敌人心脏似乎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除了溅到脸上的鲜血有点子恶心以外,刀子穿破皮甲直插内心的感觉还挺棒的…
突厥人没料到这两个半路杀出的家伙这么厉害,眨眼的功夫就有五六个同伴咽气了,一时间进退两难,躬起身子紧握弯刀十分戒备。
而使者队伍里,安元寿也发现了这边的异样,见敬玄跟薛仁贵居然跑到战场那边去了,大惊失色,连忙招呼随从赶来救援。
而突厥使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一变故,领头者康苏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他也并没有带手下过去帮忙,只是作壁上观,若是换到前几日,他会毫不犹豫的带人过去帮忙。
可眼下突厥新败,连定襄都被唐人给夺去了!
此时再与唐使翻脸,对突厥并无益处,无奈之下也只好忍气吞声的看着唐人不讲规矩的野蛮行为。
有了安元寿的加入,事情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两名猛将带着七八名侍卫一个冲杀,就把刚才围过来的突厥人斩杀殆尽,而其余突厥人一面要对抗正面的唐军,又要防备斜地里突然冒出的唐人,加之统护被射死,一时间阵脚大乱,被豆卢怀让压制得节节败退,最终只有百十余人丢盔弃甲仓皇往北面逃窜而去。
留着八字胡的豆卢怀让一面命人打扫战场,一面赶过来向众人道谢,见来人居然是安元寿之后,疲惫的冲他拱了共手:
“原来是安兄,长安一别已有三载,凉国公近来身子可还康健?”
安元寿回礼道:
“多谢驸马关心,家父一切都好。”
安元寿说完,见豆卢怀让把目光停留在敬玄几人身上,连忙替他介绍起来:
“这位是太平县伯,那位是他师弟,方才就是他们二人脱离队伍…他们二人仗义出手相助的豆卢兄…”
安元寿说得拗口,豆卢怀让却明白他的意思,虽然的确是坏了规矩,可眼下大唐刚获得一场大胜,突厥人不可能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也更加不可能因为几十条人命而把整个族群的命运都赌上。
“太平县伯?本官在此前先行向你道谢了,本还想把那突厥统护的人头带回去邀功呢,没想到…哈哈哈…”
豆卢怀让虽然有伤在身,可行事举止依然风度翩翩,不知怎的,敬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醋意。
安元寿见他表情不对,还以为他哪里受伤了,正要开口询问,不曾想敬玄却开口了:
“都是为朝廷效力,驸马不必客气,我等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与驸马寒暄了,告辞!”
敬玄说完转身就走,薛仁贵连忙跟了上去,徒留下剩余几人一头雾水的面面相觑,豆卢怀让甚至自嘲道:
“莫非这太平县伯嫌我等驰援太慢,所以心中不喜了?”
安元寿连忙笑着解释道:
“豆卢兄多心了,太平县伯前日遭人暗算,估计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来,某家代他向豆卢兄赔个不是…”
豆卢怀让点点头,冲安元寿抱拳道:
“那你我二人就此别过,等大军凯旋之后,再与安兄在长安把酒言欢!”
“师兄等等我唉…”
薛仁贵不知道敬玄突然抽什么风,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大呼小叫。
敬玄烦躁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儿,心中头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那个啥了,人家丈夫在边关为国效力,自己却跑去把人家妻子给睡了,实在算不得光明磊落,要不干脆回去后就与长沙公主断了这一层关系吧?
敬玄这一刻觉得很矛盾,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诱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