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敬玄准备启程往太平县老家一行。
这次只带了薛仁贵和辰十三,同行的还有太平县的县令刘思礼,这位算是难得的清官,不肯跟王元章等人同流合污,以一位前国公之子的身份,苦苦待在地方上熬资历。
安元寿跟薛祁他们几个则跟着杜如晦回长安,临走时,敬玄特意嘱托契苾何力把姜雒给捎带上,让他到时候直接把人送到户县去,千万别跟安元寿走太近,免得被人家一刀子给咔擦了。
目送浩浩荡荡押送犯官及其眷属的队伍远去,敬玄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轻快。
李世民交代的事情算是办了个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等姜行本把那些小鱼小虾给一网打尽押往长安就算完事了。
“侯爷,要不在多盘桓几日?下官也好重新设宴招待你…”
若问谁对敬玄的离去最为不舍,那便首推新上任的龙门县县令柳应物了。
昨晚的酒宴最终还是闹了笑话,王氏几杯马尿下肚后,便开始哭哭啼啼的数落起柳应物。
一会儿说他狗仗人势,一会儿又舍不得嫁女,甚至还赖在地上撒泼,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疯,哪里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简直跟市井泼妇没什么分别。
最后还是柳漫儿出来把她老娘给劝走了,不然敬玄真的想施展缝合术把嘴给她堵上。
此刻听见敬玄要走,柳应物心里实在有些惴惴不安,怕敬玄这一走,家里的母老虎又把他压在身下作威作福。
敬玄瞄了他一眼,见其愁容满面,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振夫纲这种事,本侯也没经验,柳县令若是实在担忧,不妨和离吧,你现在是父母官,自己给自己写一张和离文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柳应物听罢愣了愣,好半天才答道:
“都老夫老妻了,此时和离,岂不是惹人笑话?”
敬玄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说道:
“既然没有和离的心思,那就趁早拿出些魄力来,需知家宅和睦,也是吏部考量官员能力的一项标准,这小小的龙门县难道就真的能让你满足了?”
柳应物一听,眼中光芒大作,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了几分:
“侯爷是说…”
敬玄挥手打断了他,眨眨眼笑道:
“我可什么都没说,好了,就此别过。”
说完这句话,敬玄便调转马头,往岔道的另一端驶去,而薛仁贵看了看敬玄离去的方向,等他走得远了,这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冲未来老丈人行礼道:
“岳丈保重,小婿先行一步,将来等漫儿过了门,小婿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说完这句话,不等柳应物反应过来,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对方,一脸讪笑的说道: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岳丈笑纳…”
本来柳应物对薛仁贵提前称呼自己为岳丈还有些排斥,这会儿又见他给自己送礼,心中暗想,你一农家小子,能送出什么好东西?
当下就打算婉言推辞,手才刚伸出去,结果薛仁贵下一句话便让他停止了动作:
“此物就连陛下都爱不释手,外头买都买不到,这还是小婿好不容易从师兄那里搞来的…”
薛仁贵说完还十分心虚的往四处看了一眼,令柳应物更加好奇,连忙接过盒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
当发现里面装的全是手指头大小的细长事物后,脑袋更加一头雾水,从里面捻出一支来,拿在眼前看了半天,疑惑道:
“这是何物?”
薛仁贵连忙解释道:
“这叫香烟,能提神醒脑,岳丈日后在县衙办公必然有精疲力尽之时,若是能吸食此物,则可大大缓解疲劳的症状…”
薛仁贵说罢还怂恿柳应物试试,并一脸憨笑的掏出火折子想给他点上。
柳应物不疑有他,既然是陛下都肯用的东西,那必然有其独到之处,所以便依照薛仁贵所教的办法,往喉咙里猛地吸了一口,结果…
“咳,咳咳…”
柳应物被香烟刺鼻的气味呛得涕泪直流,蹲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不过当他再站起来时,薛仁贵发现老丈人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有一丝异样,就像是在防备着自己似的。
薛仁贵心慌意乱,连忙出言解释:
“第一次是这样的,等习惯了就好…”
没想到柳应物板着一张脸,将装烟的木盒子塞回到了他手里:
“老夫气短,无福消受此物,薛郎君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告辞!”
柳应物说完就走,也不给他再解释的机会,急得薛仁贵站在原地直挠头。
好不容易等薛仁贵追上已经远去的敬玄,向师兄满腹委屈的说起刚才给老丈人送礼的窘态,这次却遭遇到师兄的白眼:
“这半盒烟我不是放在牛尾沟祭祖用的么?你什么时候偷走的?”
薛仁贵顿时面皮一僵,支支吾吾的说道:
“就…就那天送婵儿回去的时候…”
敬玄听罢十分无语的看着他,不过也能理解,当女婿的嘛,急于想在未来老丈人面前表现一下也很正常。
就跟后世那些姑爷是一个道理,想方设法的搞些稀奇古怪,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来博取老丈人的欢心,以此显示一下自己门路广什么的。
这个道理用在自己身上合适,毕竟自己的老丈人是皇帝,皇帝什么东西没见过?可不就得弄些新鲜玩意儿来忽悠忽悠他?
可薛仁贵不一样,古代的姑爷,事实上地位还是挺高的,尤其是有官身的,那简直比亲儿子还要亲,明明是个前途远大的好小伙,怎么净学些有的没的?
听见师兄训斥自己,薛仁贵倔脾气一上来,还有些不服气:
“那师兄你为什么就要隔三差五的给陛下送东西?”
敬玄摸了摸下巴,一脸鄙视的看向他:
“所以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丈人只是七品县令,你哪怕就当了个六品官,他也能把你供起来,六品官也不难,努努力就成了,可师兄就不一样了,师兄的丈人是陛下,师兄的官哪怕当得再大,能大过皇帝?他能因为官位就正眼瞧你师兄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