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谵这个时候正好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碗药。
方才虞令葆吐了药,他都没顾得上去看人醒没醒,忙匆匆跑出去又倒了一碗端过来。
一进来,他瞧见陈起一只手钳制住虞令葆的手,另一只手压着她的双脚,忙丢了手里的碗冲了过来:“你做什么!”
这个问题不待陈起回答,虞令葆已经给了最明确的答案。
她的双眸血红一片,神情狰狞,整个人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是那种不管不顾地挣扎。
虞令葆一边死命挣扎着,一边厉声哀嚎:“……有火在烧我!好疼啊!救救我!救救我!义父,我错了,我错了!义父,你救救我!”
她哀嚎之声凄惨,好似真的整个人正置身火海之中。
萧云谵惊住了。
陈起紧紧抿着唇,绷着脸,一言不发,很是熟练地奋力制止着她的挣扎。
“我不该信他,我不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义父,是我害了你!他是坏人啊,他害了你……”
虞令葆没有哭,她的嘴角开始往下流血,是她咬伤了口舌。血红的双眸,染着血的双唇,让她看起来无比的骇人。
“李不愁!”见虞令葆不管不顾地挣扎,担心她伤到了自己,陈起手底下使了力气,额际青筋绷起,感觉自己快要制止不住了,他扬声喊了一声,“快!”
就在这时,虞令葆猛地挣脱开来,她一脚踢开陈起,人倏地从床榻之上弹了起来,手足僵硬地站立着,血红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眸色涣散。
“……姐姐……”萧云谵看着虞令葆,觉得这样的她非常陌生,可他并不惧怕,他轻声喊了她一声。
虞令葆对外界似乎没有感觉,她手脚僵硬,动作却很快,走到桌前拿过给萧云谵削梨吃的刀子,看都不看,直接就往身上割。
先是手腕,再是手肘,她似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条胳膊没几下就被割得鲜血淋淋。
“萧云谵,快制止她!”
虞令葆那一脚发了狠踢的,陈起伤得不轻,他跪在地上,一时竟是站不起身来。
陈起的话萧云谵听到了,但他没有动,他看到虞令葆用刀划伤了自己以后,脸上的痛苦之色消减不少,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制止她。
这样流血下去,她会死的吧。
她要是死了,他陪着她就是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不愁拿着绳子冲了进来,见状,他忙把手里的绳子扔了出去,套住虞令葆执着刀子的手腕,用力一扯,虞令葆手里的刀子便脱落。
手里没有了刀,虞令葆开始焦躁起来,她又开始挣扎起来。李不愁眼疾手快,一圈一圈用绳子将人捆得结结实实,这才松了一口气。
被虞令葆一脚踹的差点背过气去的陈起终于挣扎起身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虞令葆,皱眉道:“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
“还不是赵翊那老小子,知道令哥最忌讳什么,还偏提什么,专往令哥心窝上扎刀子。”李不愁看着伤痕累累的虞令葆,心疼得呜呜哭,“谢安晨拿着老掌门人的骨灰出来说些丧天良的话,令哥当时就被气吐血了。”
回来的时候,李不愁已经大致将情况讲了一下,再次听到,陈起脸上还是掩不住的惊讶:“他竟然还活着……”
“真是祸害遗千年!谢安晨他娘的竟然诈尸回来了!”李不愁气得要命。
倒在地上的虞令葆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丝毫也动弹不得,双臂流出的血把绳子都染红了。她似乎不知道疼,发了疯地挣扎着,很快,手腕都快磨破了皮。
萧云谵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边,慢慢蹲下身看她,满眼的心疼。
她一定很不舒服……
“哎,臭小子,你做什么!”李不愁正抹着眼泪,也不误他发现萧云谵动手去解绳子。
“……她疼……”萧云谵蹙着眉。
李不愁走过来制止他:“令哥这是被迷了心智,只能让她自己熬过去,不绑着她,她能拿刀子把自己给剔了骨,你想让她死吗!”
萧云谵执拗:“不能绑着,她不舒服……”
这小子,刚来的时候不是很不喜欢说话的吗,现在会说清楚了,还学会犟嘴了!
陈起走了过来,看着萧云谵,忽想起什么,他问道:“不绑着,你能看住她吗?”
萧云谵点点头:“……不要绑着她……”
“她现在有种被火炙烤的错觉,后山有深潭,你带着她去那里泡一夜,等人完全苏醒过来,你能行吗?”陈起问道。
李不愁闻言,不甚赞同。
后山的确有处深潭,就算是炎夏酷暑,那里的水仍旧是冰冷刺骨。以前虞令葆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是没想过用这个法子,可没人能受的住那股刺骨的寒冷,让虞令葆一个人待在那里也很不现实,毕竟她现在意识不清。
后山设有不少结界,不能妄用灵力,不然设个小小的阵法完全可以解决。
陈起这样说,并非刻意为难萧云谵。
人在极度忍耐的情况下,会不受控制想用尽一切办法自保。萧云谵目前是暮云山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灵力修为的人,再忍耐不住也不会下意识动用灵力自保。
虞令葆病犯之后,所有灵力不能调用,就算苏醒,也需要一两日才能恢复灵力,这点不用担心。
李不愁对这个狼崽子从来都不放心,他素日吊儿郎当的模样收了起来,一脸严肃地问道:“那潭水冷得要命,我有次被封住灵脉潜进去,才一盏茶的功夫,头发都结冰了。你若是受不住,就不要答应。”
萧云谵将虞令葆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看着她血红的双眸,流着鲜血的嘴角,他再次点头:“我可以。”
他可以,一定可以。
***
暮云山后山的寒潭不算大,绕一圈一百步有余。李不愁不止一次抱怨暮云山和宿雁岭相比,的确是贫瘠许多,不如一鼓作气将那有温泉瀑布的宿雁岭给抢了过来。
寒潭四周以青石铺平,十步之外才长着茵茵的野草,因为少有人至,疯长的野草都已及膝。
萧云谵抱着封住灵脉陷入昏迷的虞令葆慢慢往下沉着,直到水面蔓延到脖颈处,才停住。
水面漾起细细波纹,冰冷刺骨的水压迫着胸膛,让人喘息都有些费劲。萧云谵克制自己想逃离的冲动,将呼吸变缓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