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会圆满结束,虞令葆神清气爽,和将离并肩走了出去。
“我知道你长大了,做事很有分寸,可这件事很危险,我还是不放心。”出了议事厅,将离也不再公事公办地唤虞令葆掌门人,而是亲切地唤她的名字,“令葆,你义父的事情……到底他是死了的人,活人最重要。”
虞令葆伸手揽住将离的肩,亲昵地往她身边靠:“哎呀,我就知道将离姨最疼我了。你既然知道我做事有分寸,那你放心好了,我有绝对的信心。”
“我知道劝不住你。”将离伸手抚了抚她的头,“怎么又瘦了?要不那个药就别吃了。”
“不行,原先那个样子太不能服众了,娇滴滴的小姑娘扮老虎也不吓唬人。”虞令葆笑嘻嘻地说道,“怎么,将离姨你嫌弃我了啊!”
“好好的一个漂亮小姑娘,愣是被我养成这样,你义父知道,肯定是要心疼的。”将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身后不远处那抹挺拔的身形,挑眉一笑,“我家令葆不管什么样子都是很有魅力,那些以貌取人的也入不了咱们的眼,谁人能及得上我们暮云山的陈先生啊。”
“陈起是很不错,将离姨你山上山下也给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他介绍。”虞令葆没看到陈起,听将离提及,顺嘴说道,“你现在在他手底下做事,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人品相貌没得说。这姑娘呢,长相不要多漂亮,但最起码也要清秀,我们暮云山的陈先生要娶回来的夫人,也不能差啊,是不是。最重要是要品行好,最好也识点字,通情达理最重要……”
“听你这条件,是打算让陈先生打一辈子光棍啊!”将离听着她这一大堆条件,笑道。
“怎么?山上找不到符合条件的姑娘?”心情很好,虞令葆眯着眼睛笑,“那去下面的镇子找啊,我暮云山人杰地灵,就不信还找不到一个能配得上陈先生的好姑娘。”
将离笑了笑:“暮云山就有啊,人笨了一些,到现在不知道人家的心意,还装傻充愣在这里乱点鸳鸯谱,陈先生听到了,又要伤心了。”
被当面戳破,仍旧装作听不懂,虞令葆嘿嘿笑道:“将离姨,你这才是乱扯红线。”
“令葆,千万不要走我和你义父的老路。”将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头,“珍惜眼前人。”
将离,今年已经二十有五,性情豪爽,且沉稳内敛。暮云山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将离掌事不管是明恋还是暗恋都只有一人,那就是先前的掌门人萧成逸。
两人兴趣相投,颇有相见恨晚之态,本可佳偶天成,奈何萧成逸只当她是良友知己,从不谈一个情字。
萧成逸命丧羊角涧的时候,将离远在千里之外。
当时已经将攻取飘云镇提上日程,萧成逸做了很多调查和准备,曾提及飘云镇的土质南北不同,不能一概全都种植水稻,按土质成分分别种植不同的作物,可以获得更高的粮食产量。
攻打飘云镇的计划,很是隐秘,也就只有几位当头主事的人知道,当时就连将离都不清楚。
她奉命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明河谷,那里四季常春,温度适宜,肆意生长着无数植物。萧成逸少年四处游历的时候无意间发现那里,便设置了结界,阻挡邪祟的靠近,以免尸毒污染。
将离当时只知道暮云山很快就会有新的变化,更有余力庇佑更多的人,她欣喜满怀,不顾疲劳,来回奔波着。两三车郁郁葱葱的禾苗被运到暮云山的时候,她顾不上满身舟车劳顿的疲累,径直奔向东篱院。
她要第一眼就见到他,要看到他满意的笑容,要听他说阿离,辛苦你了……
尽管都无关情爱,可她愿意像一只不知疲惫的飞蛾飞扑而至。
只是,东篱院空荡荡的。
他没有在院中侍弄那一角的花花草草,也没有在树下喝酒,也没有在书房写大字……
她寻遍整个暮云山,哪里都没有他!
她压下满怀的惊慌不安,安静地等着,却只等到了他葬身羊角涧的消息。
她哪里肯信,没有看到他的尸首,她死活不信,直到后来就连虞令葆都没有回来……
整个暮云山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她整个人只余空壳,茫茫然然地坐在东篱院,哪里也不愿去。
直到虞令葆被找回,直到虞令葆身穿丧服捧着萧成逸的牌位坐上掌门人之位……
看着那牌位上刻着的字,她觉得那个被她无数个夜晚含在唇齿间念着的名字是那么的陌生。
萧成逸,他死了。
他死得这样突然,偏偏她还记得他回绝她情意时的模样。
冷峻的眉眼染着冰冷的月色,拒人于千里的冷淡令她心惊,她听到他说,阿离,你我年岁相差太大,我亦不能给你任何保证,你这么好的人,应当找个安稳的好人家。
她不想找什么好人家,她只知道在得知萧成逸死讯的时候她就死了。
与他一同死了。
活着的这副躯壳只是为了替他守住暮云山,守着虞令葆长大。
待有一日暮云山朝升夕替都再无血色,待他的义女足够强大,她就可以安心地去找他。
黄泉之下,若是还能找到他,定要质问他为何不等她回来,还要问一问他,她沧桑如斯,他还要不要她……
……
虞令葆听将离这样说,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义父,忙就着她方才的话岔开话题:“将离姨啊,人家还小,什么都不懂。”
虞令葆突然的撒娇耍赖让将离也是没办法:“你啊,就是不开窍。哪天开了窍,你这欠下的情债都要是还的!”
“我这么乖,哪里有什么情债啊,将离姨,你就会吓唬我。”虞令葆笑嘻嘻地捏了捏将离的脸,“这好久不见,将离姨你怎么又漂亮了啊!”
将离被逗笑,拍掉她的手,笑骂道:“油嘴滑舌!”
说着话,两人已经走到了揽月院跟前。
虞令葆要拉着将离进去坐坐,将离回头看了看保持适度距离跟了一路的陈起,笑了笑:“改天吧,我这刚回来,要先回去收拾一下。陈先生应该是有要紧事和你说,我就打扰你们了。”
虞令葆这才转身看向陈起,也跟着笑了笑:“再要紧的事也及不上陪我的将离姨啊。”
“好啦,别甜言蜜语哄我开心了。”将离拍了拍虞令葆的肩,“对人家好一些啊。”
说完,她看了看陈起一眼,笑着就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