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二三月,诸花尽芳盛。持底唤欢来,花笑莺歌咏。”
“好诗!好诗!稚圭兄不愧为诗坛妙手!喂,程大少爷,听到没,这才是诗!你那就是屎!”
台下之人在这里根本没有给老程家一点面子,文人就是这样,嘴硬的要命,要命也必须嘴硬,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文骨吧。
张翙轻轻一笑,初唐的诗风自己也有所了解,基本传承了南朝形式主义风格,奢靡之音犹在,华丽之词犹存。
后世有人评价“俪采百字之偶,争价一句之奇,情必极貌写物,词必穷力追新”。
张文瓘这一首倒是清新一些,但是也逃脱不了绮错婉媚的风格。
尉迟宝琳憋红了脸也没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程怀亮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感觉张文瓘那首,与自己写的差不了多少,都是诗嘛。
扯着张翙衣服的杏儿脸色更红了些,或许因为楼下的目光都望着自己这边了,张翙也想不出来什么有格有骨的诗来斗。
就是李白有一首清平调还挺应景,不知道要不要趁着李白还没出生,先对不住则个?
楼下越来越热闹了,老鸨从红月房间里出来了,对着人群与张文瓘摇了摇头,看来这被人叫好的诗句也没入了花魁姑娘的法眼。
“哈哈,要我说妈妈还是把我老程那一首拿进去给红月姑娘看看,他们穷酸文人不是也说,文无第一嘛,你那诗叫诗,俺这就是屎?”
张翙撇撇嘴,不知道老程家的人为什么都自称自己为老程,程怀亮才多大个小子?他爹要在这不又得用家法?
“你懂个屁,程怀亮尉迟宝琳你俩别再说话了,我都替你们怀里的姑娘觉得恶心,粗人,懂甚的风情?你们也配言诗!”
楼下传来不客气的回怼。
张翙惭愧的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姑娘,也许,她也想某天某人会馈赠自己一首诗吧,毕竟有人以此为美,以此为娇。
罢了罢了,对不住李太白了。
天有谪仙人,借我诗一首。
“诸位!安静一下,小子这里倒是有诗一首,乃昨夜偶得新调,无意与红月姑娘动容,在下想赠与身边的杏儿姑娘,不知能否博美人一笑,有无笔墨,借我一用!”
台下又一次传来了鄙视的笑声,自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怀亮身边能有什么文士。
“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就是不知他那所谓那诗,是能让姑娘一笑,还是能让老妪一尿?哈哈……”
“各位还是别期待了,这小子虽然长得挺白净,但也可能写出什么大作的,听一乐呵得了……”
“散了吧散了吧,稚圭兄那首,已经饱了我辈诗兴,看笑话不如吃酒去……”
各种言语从楼下传来,张翙充耳不闻,楼下张文瓘倒是对久闻其名初次见面的张翙有些兴趣,他静静等着,说不定与自己家有些渊源的这小子真能写出佳句也未可知。
旁边有侍女端来文房四宝,张翙在二楼凭栏临空做诗,只待片刻,一页墨迹被压在了侍女木盘里。
老鸨此刻也有了不小的兴趣,看这群文人为了诗句诗道斗嘴,也是颇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咦,诗写的如何咱们且不说,这位少爷的字体可算得上一绝了,妾身对书字说不上研究,可也自小习来,少爷这小篆,深得古道,有秦李相铁线之味,妾身佩服佩服!”老鸨子拿起来张翙写的纸张惊叹道。
张翙注意到身边的杏儿一直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睫毛一眨一眨,频率明显快了许多,他知道,下一步眼泪就该流出来了。
唐朝的女孩这么容易感动吗?张翙不由感叹不已。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风韵妇人陷入了沉思,与其一同沉默的还有台下一众的人群。
张文瓘也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不知怎地,他感觉喉咙异常发干。
尉迟宝琳程怀亮倒是没什么感觉,二人眼神相对,似乎同时在说,他们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还好你也不知道,那就是没事。
“啪!”
刚刚只走进去过老鸨的魁首红月房间似乎摔碎了一个被子。
张翙拉着已经把头埋在自己胳膊上的杏儿回了屋子,程怀亮与尉迟宝琳也抱着自己的姑娘回了自己的房间。
“诗想象巧妙,信手拈来,不露造作之痕。”
……
“诗中语语浓艳,字字流葩。”
……
“读这首诗,如觉春风满纸,花光满眼。”
……
“人面迷离,牡丹天香,美人玉色,让人仰望天宫啊……”
人群里传来三三两两的赞叹声。
屋里的张翙把杏儿姑娘指挥到另外一张床上,自己躺下就仰头就睡。
第二天天蒙蒙亮张翙就丢下二人自己狼狈逃出平康坊,也不顾得什么形象,什么宵禁。
只因为自己醒来时那叫杏儿的昨夜里偷偷上了自己的床,上就上吧他娘的还脱了衣裳。
张翙此时只觉得自己憋的慌,也不管其他直接扒开衣服照着土墙直接尿。
这会儿的天气正冷,张翙慢慢悠悠溜达着走回去,街上没有一人,安静也代表孤独,孤独就意味着思考。
冷风袭来,这会儿如果自己冲着天空大喊一声,也不知会扰了谁的清梦。
长安个慢生活节奏的城市,如果故意打扰了别人的睡眠,估计也只会被骂一句脏话,长期不紧张,自然宽容。
脚下的脚步声传到道路旁边的矮墙上,声波又被泥土反射到张翙的耳朵里,这天地间的一切似乎都在张翙的感知之内。
前面出现一熟悉身影,是大胡子洪骧,没想到这个保镖还挺忠心,知道少爷我去快活,就在外面等着,不错不错。
“少爷,陛下召你去宫里一趟。”洪骧一脸无奈却不得不告诉这个可能让少爷绝望的消息。
“嘛玩意儿?陛下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下了诏书还是有人捎来了口谕?”
确实,张翙此时被冷风扑打在脸上,只觉得自己受到了雷击,我还想回家睡个好觉,做个好梦,最重要的是我还没吃饭呢。
“是口谕,刚刚从宫里传出来的。”洪骧看了看承天门的方向,叹了口气道。
“是你们天星卫独特的联系方式传的这道圣谕?”
张翙越发绝望了,看来自己在月半楼偷的诗仙那首清平调这么快就已经传到了陛下耳边,长安,这座看起来不透风的城市,传个闲话传的那么快。
越了解这座城市,张翙就越能感觉到李世民的可怕,他不清楚天星卫有多少人,就像他不知道藏在病坊与悲田坊的不良人有多少一样。
“嗯”
洪骧点了点头,身在张翙身边却又受到天星卫的控制,这让他老洪很不舒服,自古忠义难两全,可帝命也不能乱出啊。
好在陛下派联系自己的兄弟告诉自己,这是天星卫最后一次联系他,以后的洪骧,只是张府的侍卫。
“陛下说这是最后一次用天星卫联系老洪了,少爷”。
张翙暗暗一笑,这是陛下对你老洪的考验啊,叫我张翙进宫面圣这点小事儿还真至于动用天星卫?他老人家只是想看看你洪骧是和什么选择罢了,还好,你选择了他,不然咱们老哥俩是个什么下场还难说嘞。
“老洪,我要是不去嘞?”
张翙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脸,就这么看着他。
洪骧愣在了原地,大早晨冷风虽然还簌簌的吹着,他的耳后却凝了一滴冷汗。
“哈哈,少爷不想去,不去就是了,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我就说没收到这个信息”。
“行了,走吧老洪,去皇宫,我还不知道你?我要是不去皇宫你的人头绝对不保了,你不会害兄弟的,更不会害我,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你人头落地,不用奢望陛下心软,陛下才没我心软。”
“嘿嘿嘿,我也知道少爷。”
既然陛下都考验了你,我不趁热打铁也来一把阴谋测试,都难以发泄吃不上饱饭的小脾气。
两个人相视一笑,大步朝着皇城走去,平康坊离皇城很近了,走一会就到。
这个时间如果是上朝的话,估计朝会刚刚开始也,自己这个工部侍郎还没去找工部尚书报道,上次刘喜儿也和自己说过了,陛下特许,无召可以不去上朝。
官员们如果上朝,从凌晨三四点就开始起床出发,各种礼制流程后,皇帝开始讲话的时候大概在早晨六七点的时候,会议开完早的话也应该在八九点,如果晚一些估计到中下午了。
所以才有了他们的“廊下食”,张翙一点也不想吃这种饭,一群官员穿着官服在廊庑下吃起来狼吞虎咽像后世饿了很久的乞丐一样,不雅不雅。
在张翙的生活里,吃饭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事情,是和睡觉一样被张翙列为人生四大必须认真之事的事儿,怎能苟且潦草?
其他两样是,拉屎和撒尿。
张翙总结为,人生四大必须认真之事,为之认真的原因就是其事实施操作起来,能极达人之大欲,简单来说就是: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