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卿忧不知道睡了多久，最后是被寒风和开门声惊醒的。

看着逆光而来的男人，心里早已经波澜无惊，震惊和错愕已经过去，平静下来，就觉得一切才顺理成章。

幸承勋步履平缓，怡然自得，顺着光能看清夜卿忧脸上的所有表情和反应，看她这么平静，是有些失望的。

“能用仅仅十年时间，将夜尊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地位，可见你是有真才实干的，如果能成为朋友，或者合作伙伴，我会很欣赏你，并且重用你，可惜，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只能是敌人。”

夜卿忧听着和往常无异的语调，问，“我该叫你幸大哥，还是堂哥呢？”

幸承勋无所谓的耸耸肩，“陛下高兴就好。”

“那就幸大哥吧，习惯了，”夜卿忧心底划过一道物是人非的酸楚，战场上的日子虽然血腥残忍，但同时也是最开怀自在的日子，如今，一去不回，“今天能给我解惑吗？”

“当然，”幸承勋找了一张椅子，在夜卿忧旁边悠然自得的坐下，“你想知道什么，今天我都知无不言。”

“我要知道当年樱姐姐身死的真相。”夜卿忧看进幸承勋的眼底，有着沉淀多年的痛苦和执念，她始终不愿意相信，那样鲜活的生命，就那样荒唐的在眼前消失。无数次想着，自己不那么执着，是不是都不用死，就好像，当初如果父皇不执着，将夜尊交给皇叔，就不会有那场危机？他们一家三口，能过上闲散皇亲国戚的自在生活。

一切都已经发生，她无力从来，这边成为她心里的死结。

胸口，项链闪烁着微不可见的淡光，被衣领挡着，倒是无人发现。

幸承勋眼神有些空洞，大门没有关上，无数光照进来，却在两人跟前一指的位置戛然而止，正好让他们都处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真相？还能有什么真相，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或许有那么点出入，只是，你确定想知道？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能解惑，反而会越发难捱。”

“我要知道。”哪怕结局不是她说奢望的。

幸承勋嗤笑一声，笑夜卿忧的冥顽不灵，不知好歹，或许也笑别的什么，“虽说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每次一想起，都像是发生在昨天，真是让人不愉快的回忆啊。内忧外患刚刚结束，我在纠结，是当即就拿下夜尊，还是再等等。我自认聪明，事实也如此，办到了很多常人无法办到的事，但终究因为年龄、声誉、身份，阻碍了脚步，最终决定再等等。”

“你有治国之才，我想着，直接从你手里接过嫁衣，或许是个最明智的决定。而我也可以在你将夜尊壮大之际，潜伏起来，把阻碍自己的年龄、声誉、身份统统解决掉。等接手夜尊时，不但可以坐享其成，还能名正言顺，多好。”

“我计划得很完美，几乎只需要等在家里，就能对皇位唾手可得。只是可惜，枕边人和我不是一条心，她竟愚蠢的劝我自首。你说，这可能吗？”幸承勋笑得有些狰狞，还有不甘和愤怒，“我生下来就为夺位存在，我享受这种刺激精彩的人生，怎么可能放弃，被世人宣扬得举世无双的迟将军，也不过是个目光短浅，不知所谓的蠢妇而已，助我陈氏，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后，有什么不好？可她蠢，还要拉着我一起犯蠢。”

夜卿忧唯一震惊的是，迟樱早就知道幸承勋的身份，难怪，难怪会那样激烈的反对自己赴约。

胸口的沉痛压抑，几乎要将夜卿忧吞没，沉声问，“所以，你就杀了她？”

“不，我没想过杀她，我们同床共枕，是最亲密的人，我说预想的未来，有她一席之地的。我不是个冷血的魔鬼，我是爱她的，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我怎么可能舍得杀她呢。”幸承勋一字一顿，极其真切，似乎想要告诉全世界，他是个有爱的人，他爱的人是迟樱。

夜卿忧红着眼低吼，“可你最终还是杀了她，你根本就不爱她，你不配说爱。”

幸承勋突然嗤笑，怜悯的看着夜卿忧，“是不是很难过，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你，她明知道我是反贼，却没有向你告发，眼睁睁看着你涉险。”

“樱姐姐那么爱你，你这怎么下得去手？”夜卿忧是心痛，因为迟樱的知情不报，因为她的刻意隐瞒，可夜卿忧知道，迟樱对她的忠心，不掺任何杂质，她信她。

幸承勋突然变得愤怒，“她爱我，却选择了你，那叫爱吗？我那样爱她，许诺她将来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无上恩宠，问她是选择我，还是选择你，她却贪心得很，说都要，说只要我自首，就会皆大欢喜。”

“可笑，没有回头的路，我怎么可能去自首，狗屁的皆大欢喜，喜的是你，是她，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我，是她恨不得我死。但即便这样我还是舍不得杀她，想来想去，只能改变计划，私生子的身份不光彩，有一个反贼爹也不光彩，但等我成为夜尊唯一的夜家人，坐上国主的位置也同样名正言顺，那时候，没人敢再拿我的出生说事。”

夜卿忧眼神冰冷，瞪着幸承勋，“你就策划了一个圈套，引我入内，你想杀我。”

“是啊，我想杀你，从始至终我都想杀你，我还记得，那把餐刀扎进你胸口时的快意，啧啧这么多年，我一点也没忘记，可惜，我那时候心不够狠，刀也不够利。”回忆起以往，幸承勋脸上带上了喜悦，还有些许遗憾。

“迟樱知道那是一个圈套，那时候的她应该很纠结，她想等我自首减刑，可又怕你真的死在我手上，来回的劝，可笑的是，谁也没劝退。那时候，她应该就是存了死志的，我当着她的面，杀了你的十七个贴身护卫，最后一刻她都还在愚蠢的劝我回头，我不听，她便用命威胁。意外吗？我没想杀她，是她自己找死，用刀刺进自己心口。”

“我也被吓得不轻，都没来得及看她的伤势，你们的人就来了。那时候，我以为她死定了，想去医院见她最后一面。可能是老天怜她护国有功，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我想，好不容易得来的命，她应该会珍惜的，可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竟是要告发我。你不知道我当时多生气，她说她爱我，她的爱就是让我去死，我该多心痛，愤怒之下失手，阻断了氧气管的输送，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没注意，等发现时，她已经死了，我也很难过，可能怎么办？死了就死了，再也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