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看着齐连琛没火没恼,一来松了口气,二来也猜测,这三公子果然如众人所传那般,并不怎么看重三少夫人,要不,自己的正妻被自己的兄弟大庭广众之下那般抱着,不打翻醋坛子才怪。
再说,清漪被解除了齐连堂的“束缚”后,正仿若什么事都没有似地理理褶皱的衣衫,拢拢略有些扯开的发丝,忽而见面前黑影一挡,抬头就见齐连琛正阴森森地瞪着她。
这样的眼神她见过,那把自己应拉回房间,意图施暴的时候,就是这种神情。
那一次是误会她爱嚼舌根、说是非、诽谤二少夫人,那么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清漪想了想,忽而失笑,而且,也真的当了他的面轻笑出声,这一次,他该不会因为她是个专门诱感无知四公子的狐狸精吧。
“你笑什么?”
齐连琛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大手却突然抬起,略带轻柔地帮着她把额前一缕发丝拢到耳后。
清漪这次顺从了,没有别开脸,毕竟,外人在场,总要留给他几分颜面,她知道,男人就吃这套,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果然,齐连琛似乎缓了脸色,“娘说,今日符真大师就在观音庙中,让我带你过去卜一卦。”
占卜?
既然是大夫人的意思,不用问,肯定是要卜一卜她何时可以生下男丁了!
“是,相公。”清漪百无聊赖,如今一被提及传宗接代就头痛不已,她甚至可以想象得到这大夫人此举可谓别有他意,如果她的卦象不善的话,那出大夫人便可以当着她的面,堂而皇之地让齐连琛纳妾。
因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当看见齐连琛夫妇离开草坪,二夫人等人也不愿继续在此游玩,毕竟刚刚肥官一事已有阴影,他们决定跟着可靠的靠山走,于是,便都跟着齐连琛一并离开。
到了庙中内院,佳姑姑以安排了几间庙内厢房供出游的主子们休息,二夫人等人自去休息室休息,而清漪则被带到内院里的一个角屋,房间正中,摆放一尊汉白玉观音像,约成人一半大小,而观音像旁的暖炕上,坐着一个素色僧袍的尼姑,五十左古年纪,眉眼甚是有几分得道高尼的样子。
大夫人清漪来了,忙招呼了在那尼姑对面坐下。
“旭丫头,快来拜见符真大师。”
清漪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拜了拜,“信女清漪,拜见符真大师。”
面上谦恭,心底却想,如果这个人真这么神,那么就说出她是借尸还魂来,那么,她就服了!
那符真大师闻言,慢慢地睁开了眼,将清漪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摆着一张僵尸脸,缓声说道,“祁三少夫人,似乎对贫尼的卦术有所怀疑?”
清漪心里赞了声:能够从人的细微表情看出人心里想什么,还算有点本事。
然则,她的表情却一如之前那般,“大师是得道高人,信女怎有不信之理?信女实在不知,大师此言何意。”
那符真大师定定地看了她半响,而后轻叹,“罢了,你且把右手伸出来。”
清漪伸出右手,大夫人正想跟符真大师说,想求何时可抱孙子之类的话,那符真大师一甩拂尘,“众人莫要多言,待贫尼问时,方在回话。”
听她这么说,大夫人只能禁了声。
那符真大师拿起清漪的有手,从指纹看到掌纹,越看越惊讶,最后,她不可思议地将目光落在清漪的脸上,审观了良久,方道,“奇哉,以少夫人的手相看,这副身体本该今年年头便阳寿已尽!你当是个已经死去的人,断无再活的道理!可是……”
那大夫人一听,可吓坏了,惊呼一声,“鬼。”
古代人对于鬼神之说,颇为迷信!就如同聊斋当中所说,有的人对于大白天地与妖魔鬼怪同处屋檐下而不察,也是相信的,所以,这个时代,那些捉妖捉鬼的术士,薪水待遇都颇为可观。
齐连琛扶住了自己的娘亲,也拧着眉看着清漪,眸中却是比之前符真大师更为深沉的审视和狐疑。
符真大师见大夫人害怕,忙摇头道,“非也,非也。”
还没说完,那大夫人又说了句,“是妖?”
清漪心里苦笑,无端端的,自己被认作妖魔鬼怪之流,这符真大师可要好好地给她的清白说通了,不然,这以后在祁府可就难混了。
还好,那符真大师细细看了看清漪的五官,又让清漪张开嘴来查探。
清漪暗忖:“张开嘴,她当自己是牙医?还是说,看看她有没有两颗可以吸血的鬼牙?”
终于,符真大师鉴定完毕,松了口气道,“当真奇哉,祁三少夫人是真真的血肉之躯,无半点妖邪附身,想必,是那日阎王爷的鬼差搞错了对象,抓错了人,总之,三少夫人真是贫尼所见第一有福之人。”
这还差不多,从鬼怪到福星,可是大逆转!符真大师,嗯,说的话,果然符合真理。
清漪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嘴角。
大夫人也总算放下一颗心,这才上前,双手竟有些颤巍巍地摸着清漪的手,道,“天可怜见!大师,信女有个不情之请。”
“夫人请说。”
“敢问大师,信女何时能抱上乖孙?”
为了配合大夫人,清漪也跟着问了句,“是啊,大师,信女自是有福之人,那敢问,信女何时能抱上儿子?”
符真大师好魄力,被两个女人如此逼问,竟能神色自若地对着清漪的脸左看右看,再拿起她的手,看了又看,“三少夫人命中,有三子两女,且三少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公子,至于具体何时?……这个……还需三公子多多耕耘,则指日可待。”
清漪差点爆笑当场。
真理!
不耕耘,哪有收获?
清漪憋笑地看向齐连琛,而后者不知何时,竟别开了脸,脸颊处竟有抹可以的红晕。
……
大夫人心满意足了。
对清漪也重新拾起了她刚入门时的那份疼爱。
至于传宗接代,大师都说了,关键在于三公子要多“耕耘”,生孩子这种事,自然是多劳多得。
大夫人少不得拉住自己儿子,在休息室内,好一通劝解,她也开始相信,清漪之所以肚子一直没动静,十有是自己儿子碰人家的次数太少。
再说,清漪解脱了,心里感谢这位符真大师无形中给她解了两个危机,一是失忆之事的变相认可,另一则是再不用被大夫人天天絮叨地去生孩子。
所以,在离开这个角屋时,清漪故意留在最后,待大夫人和齐连琛都出去了,方诚心地对着符真大师拜谢。
符真大师闭上眼睛,微笑道,“三少夫人,到了此时一拜,你才是真的付了真心。”
清漪挑眉,古人对于传统的玄学,得道者颇多,而且悟性各方面,已非她所处在的那个科学至上的社会所能比拟。
如今符真大师两番看出她的心思,应该不仅仅是精通心理学而已。
那符真大师没有等她接话,继续说道:“占用别人的身子,最开始,总是难免无法适应,三少夫人是福星,想必此时必已驾奴地如影随形。”
这一下,清漪额头开始冒汗了,“大师……”
符真大师始终闭着眼,径自说着,“三少夫人有非今世之才,想要一展抱负,自然无可厚非,只是凡事无不透风之墙,饶是三少夫人百般掩饰,总有被人察觉之时,而祸兮福所至,他日,三少夫人之劫,也笔由此引起,凡事两难全,望三少夫人自己斟酌。阿弥陀佛。”
听了这番话,清漪只觉心里乱哄哄的,有此魂不守舍地出了角屋。
那符真大师的话,她是听明白了,也就是说,自己如今帮着齐老爷打理金店,开创自已的品牌,是她的福,却也潜在地埋下了祸根,将来她的劫难,也会由开金店、做设计、创业可起。
是继续,还是放弃,就在她一念之间。
只不过,那劫是大劫还是小劫,符真大师已不愿说,但想来,应该不小。
她想要在第二次的生命中,不要碌碌无为,珍惜活着的每分每秒。而充实生活的代价,则极有可能是丧失这第二次生命。
当真矛盾。
清漪也有犯难的时候,她心不在焉地往前走,柳儿不知她是因何烦恼,也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在庙中内院乱转。
清漪见缝隙便钻进去,见人少地,便走过去,一心求得僻静处让自己冷静。
就这样,两个主仆东钻西绕的,竟然绕到一处极偏的地方,一个人影都没有,面前只有几间看上去像是过去放杂物的,经久没人到过的小木屋。
清漪失笑,竟不知不觉地迷了路,还是快回去吧,刚想回头,就听见一个小木屋里传来一低微的女声,“你干嘛呢,再这样,我去告诉我娘去。”
声音随低,可以清漪的好耳力,还是听出了,这竟是之前得罪了高官的四小姐的声音!
听那语气中的不悦和斥责,清漪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走了过去,谁知没走两步,竟听见里面传来呢喃声,“嗯……你讨厌,谁让你碰那里了!”
再接着,竟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好小姐,你就别折磨我了,你不是最喜欢这样的么?”
“哎呀,下流胚子,再亲我,我就告诉娘去!“
然后,那男人猥琐地笑了,“我知道,你舍不得……好小姐,何时跟二夫人她们说,让我入赘祈府啊?”
就听四小姐用从未有过的甜腻声音道,“就知道想着入赘当主子,你可得把我伺候好了,如若你那里不行,我就去找别人!呀,你这没良心的,轻点……嗯……”
再之后,便是嗯嗯呀呀和有木板之物规律地碰撞声。
清漪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以手掩住唇,内心哀叫自己命苦:说不想碰到什么秘密,可偏偏好死不死地又碰到了一个!只不过,这里佛门圣地,四小姐未免在这事上又太多大胆了点!果然,陷入爱情的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牵住柳儿的手,她以指抵在唇间,柳儿懵懵懂懂的,大概也明白了那木屋里发生了什么,蹑手蹑脚地和清漪离开了,等左拐右拐地走到有人迹的地方,二人才不约而同地抹了把汗。
“是四小姐?”
柳儿挽着清漪的胳膊,小声嘀咕着。
清漪点点头。
“那……那个男人呢?”
清漪旭摇摇头,“应该……是府里的小厮。”
“呀”柳儿掩住了唇,“是了,刚刚那男人想要入赘祈府来着。”
清漪轻叹了声,“这个映霞真糊涂!为了入赘齐府而和她好的男人,能有几分真心?”
柳儿也跟着轻叹,“可这事,也不好直接跟她说,说了她还以为我们怎样别有用心呢。”
“那是自然,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对,就是造化,不仅仅是齐映霞的这个事,也包括她自已在外从事金店经营一事。不管怎样,齐映霞偷情的事,多少给了她点启发,那就是活在当下,至于到了真正应劫的时候,那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下午太阳落山前,齐府所有人整装待发,打道回府。
至于四小姐“得罪”了那三品御史一事,没人敢跟齐老爷汇报,各人都以为,此事已相安无事地过去。
可回府后不出五日,有个媒婆突然不请自来,说是前来说媒。
齐老爷认得那媒婆,城里很出名的张婆,好多有钱人家或是官宦家的爷们纳妾,都找她,于是,别人早送给她一个外号。“妾婆”。
而在“妾婆”手里,成了功的案例,也都是成了妾的,作为正妻的寥寥无几。
话说府里的人一见“妾婆”来了,都心知府里的某个小姐被看上了,而六小姐年幼,到了适婚年龄的,不过是四小姐和五小姐,只是不知,是哪一个小姐会被官宦家看上去做“妾”。
那“妾婆”让几个小厮提着很丰厚的彩礼,从齐府的侧门进了来,一奔前院,就开始嚷嚷,“大喜、大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