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那东西拿来,晚上我要用。”
“……好。”木已成舟,瞧小姐难得气愤的样子,那事实,她柳儿可真是再不敢说出口了。
从一早出门,齐连琛便觉得全身不对劲。
他看了看天色,阳光明媚,虽然将近过年,气温极低,可今儿确实难得一见的大睛天。
但不知为何,就是这样的天气里,他却总觉得心里缺点什么,七上八下地,如果不是已经约了胡员外谈生意,他恨不能现在就回小宅。
“爷,从刚刚起,你就左顾右盼的,可是咱们出门,遗忘了什么?”常喜善于察言观色,早瞧出了齐连琛有古怪。
齐连琛耸耸肩,甩去了身上的别扭,装模作样地插指一算,“嗯,不过是想测一测,今儿会不会用个适合的价格把生意给谈下来。”
常喜看了看他捏在一起的几个手指,暗付:从来不知道,自家爷也会看相算命?!虽然满腹怀疑,却不好坏了他的兴致,便笑道,“那爷可有测出今日结果凶吉?”
齐连黎探膘了他一眼,“……大凶。”
常喜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句话憋在心里,却不敢吐出来:到底准不准啊。
主仆二人正在耍宝着,眼见已经到了约定的茶搂里。
来到二搂靠窗雅间,这是齐连琛谈生意必须的场所,在他看来,靠近窗户,才能神情清明,不被忽悠。
进了雅间,发现那年过半百的胡员外,已经到了,一脸地奸笑,正等着齐连琛呢。
一见胡员外那副德行,齐连琛便没了多少谈生意的兴致了,他扭头对着常喜悄声道,“今儿的价格,我绝不松口。”
常喜继续心里暗叹:都没看货呢,爷现在商场上是越发得意了。
茶喝了一半,正题谈起。
胡员外从怀中构出一锦囊,囊中又是一层锦囊,再里面是一方细长锦盒,打开来一看,顿时珠光宝气地夺人眼球。
齐连琛挑剔地捏起一粒钻石,拿出随身放大镜,细细看着质地、瑕疵,鉴定后,又捏起另外一粒,且掂掂重量。
在清漪之前的倍养下,他现在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鉴宝高手,就差没能把看病的望闻问切那一套也用在鉴宝上。
几颗钻石看罢,胡员外小声翼翼地吹捧道,“早听说齐家是赌城珠宝世家,而三爷又是出名的鉴定名家,不是鄙人自吹,这一盒绝对是上等。”
齐连琛心道:这老匹夫所说倒不假。
“这一批货我都要了,你老开个价吧。”
胡员外嘿嘿地笑了,“这盒金刚石虽说是上等,可在赌城,除了你三爷这里,别处都不识金刚石的珍贵,也不会打造金刚石的制品,所以,如果不能卖给三爷你,那老朽这些宝贝,也就如同荒废,所以,老朽自然也不会高抬价格,就…这个数吧。”
说着,他举了五个手指头。
五千两?
齐连琛斟酌了下,这等货色,报价五千两,也确实没有高报,算得上是物有所值,可是,他是奸商啊,哪有不压价的道理?
低头喝了口茶,他没有说话。
胡员外一瞧,有些坐不住了,“那三爷你的意思是……”
齐连琛慢悠悠地举起四根手指。
胡员外心里一个咯噔,哎呦,整整砍去了一千两啊,太黑了!
“那个,三爷…,咱们喝点茶,再商量商量。刚刚你盯着这些钻,想必是累了眼了,咱们……稍精放松一下?”
齐连琛看了那老头一眼,在生意场上,有时别人为了跟他抬高价格,常常用别的东西来收买他,而那些所谓的别的东西,自然都是投他所好。
这齐连琛如今在珠宝界,疼老婆是出了名的。
不,应该说是“怕”老婆!
瞧他一不操二不赌的,谈完生意就回家,平时出来喝个茶,也要别人请,想必是连零用的私房钱都被家里夫人给扣下了,不是怕老婆是什么?
当然,也有人说,齐连琛娶了个都城有名的漂亮老婆,人贤惠,风情万种,举世无双,如果不好好在家里看着,指不定哪天就跑了。
所以,这些谈商之人,便投其所好地从西城等地带来一些当地的奇珍异宝,送给齐连黎探,留给其讨家里夫人欢心之用,东西倒未必是多么值钱,主要是在于都城处难得一见,有时候,那东西齐连琛相上了,还真是愿意高价谈成那笔生意。
俗语说,有钱难买夫人高兴嘛。
也就是有了这些个先例,所以胡员外一说放松一下,那齐连琛就捉摸起来,或许这老匹夫也有奇珍献上。
齐连琛微眯眼睛,等着胡员外献宝,等了半天,不见胡员外从怀中拿出任何事物,却见门外来了一老一少两个唱曲的,也不管他是否默许,就嗯嗯啊啊地唱了起来。
曲唱了不到一半,齐连琛便不耐起来,“嗳,胡员爷……”
他一开口,胡员外便笑得跟朵花似的对那唱曲的小姑娘挥挥手,“雯儿,来来来,这位是都城齐家的三爷。”
唱曲小姑娘雯儿走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福了福,“三爷。”
齐连琛扫了眼那身若扶柳的丫头,顿时明白,胡员外的用意在何了,那雯儿长得,竟有七八分跟清儿相似。
真真是…投他所好啊。
常喜在一旁瞅着,捏了把汗,这种事情已不是第一次,有的人献上的绝色美女,也有的献上的是和自家夫人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女子,而尤其数今天这个,最为相似。
齐连琛看着胡员外讨好的笑容,冷声道,“你这是何意?”
胡员外嘿嘿地陪笑着,“三爷莫要担心家里的夫人知情,这茶搂我也算是半个东家,想要借住这里的一间两间客房,那我是分文不收的,至于雯儿……,如果三爷觉得能瞧上两眼,鄙人这就把她安置在本楼厢房内,大家都是男人,这金屋藏娇之事,谁没做过一两件啊。呵呵呵……”
常喜白了那老头一眼,不知死活的,居然还能笑得出声?
齐连琛也意思意思地跟着笑了两声,突然,“啪!”地一声脆响。
众人瞧去,原来是他手中的酒杯,竟然被他给捏了个粉碎!
“胡员外,这笔生意,就此作罢,你如此羞辱与我,以后都不用再和齐家做金刚石的生意了!”
“羞……羞辱?”胡员外完全不明白,这话从何说起?虽然他如何惹恼齐连琛的,他不清楚,可是有一点,他是明白了,“哎呦,三爷,这以后都不再和鄙人谈生意,那鄙人这金刚石……,三爷、三爷!这样吧,鄙人愿意压价,四千五?”
齐连黎探已站起要走。
“四千三?”
大步迈开,齐连黎探头也不回。
“四千”
齐连琛终于停住脚步,对着身后的常喜挥了下手,自己先行离开,让常喜去完成收尾事情。
胡员外连连擦汗,想着这齐连琛果然奸商啊,借着自家是垄断金刚石制造的,就这样不断地压低都城的金刚石的价格,这一批金刚石,在半年前,还是可以卖到八千两银子的,现在,被整整压低了一半!
不过,再怎么低,对于他这种从西城和都城两地进行倒卖的人来说,还是有的赚点的,总比他断了这条财路的好!
银货两讫,常喜看了看娇羞站在一旁的雯儿,又瞪了瞪那老头,让他死个明白地说了句,“就她?也想跟我们家夫人比?告诉你吧,这是对我家夫人最大的羞辱,羞辱来我家夫人,比羞辱我们家爷更可恨!一一还有,虽然同是男人,可是我们家爷心里只有夫人,这辈子都不会纳妾收偏房,金窝藏娇什么的,当然!我也不会!”
说完,常喜也很酷很拽地离开了。
胡员外也顾不得清点银票,跌坐在凳子上,擦起冷汗来:怕老婆啊,这个齐连琛,果然是怕老婆啊!
生意做成,齐连琛并不因此就觉得心情舒畅了,相反,以往要往家赶的时候,都是脚底生风,巴不得一步到家,可今儿个……,早上的那种不对劲又出现了,而且越发严重。
“常喜啊,你说,爷莫不是病了么?”
常喜动了动嘴,小声嘀咕了句,“你那是憋得。”
声音虽小,却被齐连琛听得分明,“憋得?”
“咳咳,”常喜面色一红,可现下只有他们两个,他壮了壮胆,也就直说了,“想想吧,公子你正当年轻气盛之时,而且,也是知道之事的乐趣所在,可是,明明知道,却要禁欲长达四个月有余,不是憋的,还能是怎样?”
齐连琛眨眨眼,一脸顿悟,“常喜啊,言之有理!”
常喜嘴角一抽,“有理又如何?你又不会做那金屋藏娇之事。”
其实,在常喜看来,他的观点也还是停留在大众男人的那个层面上,对于有钱有权的人一夫多妻的观念,他觉得很正常,而且,他也认为,如果一个有地位有权势有钱才的男人,能够始终如一地维系着原配正室的位置,便已是这个男人对女人最好的待遇。
当然,他不是爷,没有那种挑选女人,或是一夫多妻的权利,但是,这不代表,他也认为齐连琛也没有这等权利。
所以,对于齐连琛和清漪之间的种种,他觉得,爷对夫人那已经是绝无仅有的好了。
可是,他所觉得举世无双的好,对于清漪来说,或许感动,却不足以到那种感激涕零的地步。
也就因为如此,柳儿才提到别人有意让齐连琛金窝藏娇,清漪便坐不住了。
她几乎一个下午的心思都没有放在图纸上,等着笔墨纸观发了半天呆,到最后,下笔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写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狐坟,何处话凄凉……”柳儿念着,而后看了看清漪微红的眼圈,“小姐,你哭了……”
清漪揉了揉眼,长叹一声,觉得自己快被这个时代渲染的,不像自己了。
她竟然会因为自己的相公可能要金屋藏娇,就伤心,就流泪,甚至像林妹妹那样,写哀诗?!
秉去了心里的伤感,她看向柳儿,“那个搓衣板,准备好了?”
“好了。”
“我让你去隔壁大宅那里再借一个,借了?”
“也借了!”
“好!”清漪终于找回点现代女人的自信了,“把那两个搓衣板,摆在房门口!”
“……哦。”柳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摆门口干嘛呀。
那柳儿才提着两个搓衣板到了门口,齐连琛和常喜便进院里来了。柳儿在门口惊呼,“小姐,爷回来了!”
齐连琛和常喜对望一眼,各自心想:柳儿这丫头大惊小怪什么?
再一看门口,清漪也出来了,纤手一挥,“你俩……”本欲义正词严地教训一番,可一看手里,竟然拿的是毛病,实在是没有教鞭的那种威严气势。
轻咳了两声,毛笔被丢在了一边,清漪指着摆在门口的两个搓衣板道,“今儿个,我们要好好地聊聊家法,聊聊人生。相公,跪吧。”
跪?
齐连琛看着那一道一道的搓板,顿悟啊。
他就说么,心里一直战战兢兢的觉得不对劲,果然……果然不对劲!
“清儿啊……”
“跪!”
其实,这点事难不倒他,齐连琛在学武的时候,吃过比这更苦的事。为了博取娘子开心,他硬着头皮,跪了。
常喜在那叹为观止啊,正要替自家爷说情两句,清漪就叫了他的名字。
“夫人……”
“常喜作为帮凶,同跪。”
帮凶?
二男对望一眼,他俩到底做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了?
柳儿心里可提起来了,瞅着那搓板,再瞅了瞅常喜那消瘦的身板,后悔啊,早知道就不跟小姐提什么“金屋藏娇”这种事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总要说情吧,话未出口,清漪也叫了她的名字。
“柳儿,给我拿个椅子来,今儿个,我们就当着……当着业金的面,把家法给好好地立了!”
柳儿小脸一苦,“……是。”
端坐跪着的齐连琛和常喜面前,清漪还真有点不忍,可再一想对方要“藏娇”……,一咬牙,“相公。”
“清儿,为夫愿意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