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轻抿,素指轻拨了披散在身后的一缕长发,眸光望向门口那一直守侯的柔弱身影,轻道:“萧童”
萧童听闻呼唤,身影直了直,而后便推门而入,提着裙走向清漪的床前,双手紧揪着手帕,神色有些苍白的轻唤:“小姐”
“沐浴”清漪瞥了她一眼,敛下睫,轻倚在床沿上,伸出素手轻揉着自己的额头,但这一触碰,却让她眉宇之间隐约泛着疼痛,玉指一滞,娥黛微拧,而后闭眸,状似疲倦。
萧童见清漪的神色,刚才想说的话顿时咽了下去,她低首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小姐先休息一会”,说完,她转身欲走。
“昨日,去看姐姐了?”突然,清漪微微睁开双眼,语气不紧不慢的道,而后缓缓转首望向萧童僵住的背影,却浅笑出声,声音轻柔的低道:“萧童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萧童的身子僵住,她睁大了眼睛怔在原地,少许,她僵硬的点了点首,而后打开寝室门,对站在殿堂守侯的宫女道:“给娘娘准备热水沐浴”,那两名宫女立刻道了一声是,而后领命退下
此时,萧童才转身走到清漪身边,神色略略紧张,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极为小的褐色雕花木盒,迟疑的递到清漪面前,抿了抿唇,像是思绪了许久还未准备好说辞一般,只是微颤的道:“小姐,如月姐姐说这是小姐要的东西,并且”
清漪轻扫了一眼木盒,执手拿起,素指拨开锁片,打开,原本沉静的眸光猛的一暗,而后啪的关上了木盒,深吸一口气,道:“萧童想告诉我,若非如月重回皇上身边,否则另外的几样东西根本无法得手,是吗?”
萧童一怔,愣愣的望着清漪清冷的神色,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低首再不语
沐浴后,秦公公如常而至,奉上药膳给清漪饮用,而后带着空碗匆匆离去,前往御书房复命。
镜台前,清漪手执画笔,望着镜子的女子,微敛睫,竟缓缓的又放下,而后让萧童简单的梳了一发髻,用几根白玉簪交叉发中,而后又挑了几颗珍珠点缀,披了一件玄色长袍,略带疲倦的半倚在睡榻之上。
萧童望着清漪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直的站在一旁,听候差遣,然清漪则是拿着盒子,在手中把玩,许久之后,才听她缓缓的道:“萧童,你那日出宫的事情办得如何?”
萧童赶忙上前一步,轻声道:“小姐放心,萧童已经根据小姐的意思收买了一些乞丐与市井刁民,只要小姐您一句话,他们马上可将谣言传出”
清漪点头,望着手中的盒子,而后将睡塌上的那本圣祖家训拿起,眉眼冷清,而后,只见她的手指微动,将其慢慢的撕毁,而后在萧童错愕之时递给她,道:“今夜子时,你想办法将它放进上官婉儿房间,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萧童睁大了杏眼,不敢置信的望着手中那本面目全非的书册,素手竟有些颤抖,圣祖家训是每位后宫嫔妃都有的戒书,太祖有训,若是宫妃毁之,与不洁同罪,而小姐竟
“小姐,这”萧童咬住下唇,声音微颤,毁去这本圣祖家训可就是自毁清白。
清漪轻笑,她缓缓的从睡榻上站起,踱步到窗前深吸着屋外冷清的空气,素手轻拈住那个伸进窗内的枝头,玉指轻抚着那几朵含着露珠的海棠,轻声低喃:“你将这事办成之后,就去找李公公,这次,他总算也有机会效忠于我了”
萧童紧拢着秀眉,大眼望着清漪寂寥单薄的背影,缓缓松下了唇,她紧紧的抓着那本撕毁的书册,而后像是下了定了决心一般,道:“小姐,奴婢一定将此事办妥”
清漪抚花的手一滞,那朵海棠随风飘落,寂寥的跌落在窗台之上。清漪的眸光暗了暗,而后抿唇笑起来,但那笑却分不清悲喜,更无欢乐忧伤的惨杂,轻应了一声,而后闭上双眸,道:“快去吧”
点首,萧童忙将那本书册藏在身上,而后快速的离开寝室,直奔殿外
是夜,风清寂寥,乌云蔽月,凝雪宫突现两个黑影,殿内守夜的宫女失声尖叫,巡逻的御林军闻声赶到,但那两名黑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但众人却见萧童惊恐万分的从寝室内跑出,长袖上血迹斑斑,她满脸泪痕,神色慌张的大叫:“救命啊传太医,快传太医”
一时间,后宫沸腾,太医院的太医纷纷赶至凝雪宫,被惊动的皇后、贤妃、淑妃、欧阳充容也闻声赶来,但待她们踏进寝室之事,却被寝室内的杂乱吓了一跳,只见书柜被翻得混乱不堪,地板上血迹斑斑,而清漪,则是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
皇后的手顿时颤了一下,她赶忙踏进寝室,询问跪在地上不住哭泣的萧童:“到底怎么回事?德妃这是怎么了?”
萧童泪眼朦胧,一见皇后如此询问,便猛的在地上不住磕头,哭道:“皇后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说着,她哽咽道:“奴婢刚才侍奉娘娘就寝,却不想突然从窗外翻进两名黑衣人,而后,而后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娘娘突然推开了奴婢,后来娘娘就受伤了”
众人一阵呆楞,刺杀宫妃原本就是死罪,更何况还是位居四妃的德妃娘娘,欧阳充容拧着眉宇,忙扶起哭泣不止的萧童,轻声道:“萧童,那两个人伤了德妃娘娘之后又没有拿什么东西?”
萧童抬首望着欧阳红玉,泪流得更凶了,她摇头道:“奴婢被娘娘推开后撞到了桌子,后来就摔倒了,等回神事他们已经冲出寝室了”
欧阳红玉垂下长睫,而后转首看向皇后,道:“皇后娘娘,此事非比寻常,可见贼人并非是真的想刺杀德妃娘娘,而是意有所图”,说罢,欧阳红玉疑惑的瞥了一眼那被撞倒了书架与散落满地的书册。
皇后点首,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后宫之中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她身为后宫之主,若是此事被皇上知道皇后的心头狠狠的收缩了一下,她镇静道:“小李子,你马上派人将德妃娘娘的寝室收拾一下,还有”皇后望了一眼站自己身后的人,轻拧秀眉,道:“此事不得惊动圣驾,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
众人许是没有想到皇后竟然这么说,一时间全然沉默,相互凝视,惟独上官婉儿一脸无所谓的道:“既然皇后娘娘这么说了,那臣妾也就跪安了”,说着,带着青容率先离开了凝雪宫朝恩殿,而其他的嫔妃、宫女也纷纷跟随离去,惟独欧阳红玉站在皇后身边,一脸凝思
夜雾微起,贤妃的车撵在御花园的卵石路上颤动碾过,青容挑着灯走在夜色之中,几名宫女跟随其后。车撵内,上官婉儿懒散的倚靠在椅上,侧首望着月光斜洒的御花园,玉指撑着额头,而后突然冷笑了一声,双眸转向青容,隔轻纱锦绸缎,笑道:“青容以为今夜之事如何?”
青容秀眉微拧,眸光深沉,少许,才微微摇头,道:“依奴婢看,充容娘娘在大殿内的所言不假,若是凝雪宫当真有贼人闯入,那么此人的目的决非刺杀行德妃娘娘,而是另有所图,但是”
青容的话音突然顿了一下,而后又疑惑的轻道:“但是奴婢觉得奇怪,德妃娘娘的寝室内一切完好,惟独书架被毁坏,看来也并非是贪图财物,那么此人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上官婉儿点首,美眸微微眯起,嘴角的笑意冷然,青葱的玉手轻敲着红漆木,冷声道:“究竟为何?呵呵,青容难道不以为这是萧童的苦肉计么?”说罢,上官婉儿根根的扯了一下手中的丝帕,寒声道:“只是不知道这个贱人又想陷害谁”、
青容一怔,心头一冷,秀眉锁得更紧,但却摇了摇头,小声道:“小姐,德妃的身上的伤是真的,再说倘若这当真是苦肉计的话,萧童又为何说没有看到那两名贼人拿了什么?”
这次,上官婉儿也陷入了沉思,的确,这也是她疑惑的原因之一,但是萧童是何其的狡猾善变,又怎能以一般推断而定?想到此处,上官婉儿闭了闭双眸,叹息首:“青容,此事不可掉以轻心,你一定要多加注意,本宫不希望砒霜之事再次发生”
青容点首,应道:“奴婢失职,不过奴婢一定会将此事调查清楚”,上官婉儿这才平息了心头的微怒,冷道:“倘若此事并非针对于我,那么皇后的如意算盘,本宫绝不如她的意”
青容先是一愣,而后立刻会意,眸光微微暗淡,笑首:“小姐放心,皇后她不想让皇上知道此事,奴婢就偏要让人将此事将到皇上耳里”,说罢,青容的深沉的变得在踏进思暮宫之时换了一副清纯的面容,乖巧的扶着上官婉儿下了车撵
凝雪宫内,欧阳红玉坐在清漪的床榻前,望着太医小心翼翼的包扎着清漪被刀刃划破的胳膊,秀眉轻动,手也僵了一下,而后轻声道:“太医,你慢点,小心伤着娘娘”,而后转首带着心疼的看着清漪,拧眉道:“萧童妹妹受苦了,我与皇后定会查出凶手,还妹妹一个公道”
清漪半倚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眸光闪烁不定,如同惊吓难平,听闻欧阳红玉这么一说,不仅没有半点喜悦之色,却更添了几许惆怅,沙哑道:“那么是不是萧童近日不能看到皇上了?”
欧阳红玉的手一颤,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她轻扯嘴角,笑了笑,道:“妹妹受伤了,又怎能侍奉皇上呢?”而且伸手将清漪身前的被子掖好,抿唇道:“妹妹好好休息,我先回宫了”
清漪略带失落的点了点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但眼角却含着一滴泪水,粉唇抿了抿,轻声道:“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妹妹不会为难皇后的,但是”清漪缓缓的睁开眼,略带不甘的道:“还请姐姐转呈皇后,若是她无法还以公道,那么妹妹定然会去找皇上”、、
欧阳红玉的眼神一慌,但随即恢复平静,缓缓的站起身,点了点头,而后走出了寝室
站在大殿前,哭红了眼的萧童一见欧阳红玉出来,忙迎上前,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后怕,奴婢冲撞了娘娘”说着,萧童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慌乱无助的跪在了地上。
欧阳红玉扶住了萧童的欲跪的身子,微笑道:“德妃没事,只是小伤口而已,太医已经处理好了,不过你要好好照顾才是,否则可能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萧童错愕的吓住了哭泣,而且慌张的跑进了寝室,扑通一声跪在了清漪的身前,泣不成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欧阳红玉静静的凝视着一切,少许,才转身离开,她上了车撵之后便闭上眼睛,冷声道:“去凤栖宫”
夜,恢复了宁静,只有凝雪宫灯火通明,守殿的宫女个个脸色苍白,而宫门口,也多了几队守护御林军号。
寝室内,萧童坐在床榻上,细细查看着清漪的伤口,哭红的双眼带着愧疚道:“小姐,这一刀很疼吧”,想到小姐为了如月姐姐竟狠心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上这一刀,萧童的眼中不禁又升起水雾,说话的声音顿时变成了呜咽。
清漪的眉宇轻拧,坐起身,垂下眼睑望着自己白皙皮肤上了白色纱布,眸光闪过一丝暗沉,而后浅笑道:“皇后愚顿,但没想到欧阳红玉也跟着愚顿起来了”,说到此处,清漪转而望向萧童,道:“皇后禁足陷害萧童,毁书驾祸贤妃,呵,原本,我可没想到这个好主意”
萧童愣住,大眼中的泪光依旧,但却愣住,小姐的意思是“小姐的计划变了?”
清漪轻笑,但那笑却丝毫没有暖意,轻叹道:“我本没有想将皇后拉扯进来,毕竟禁足已是对她的小小惩戒,但是她偏要来参合这趟浑水,那么我又何必客气?”
萧童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却更为疑惑,拧眉道:“小姐,皇后不准许此事惊动圣驾,您为何”
“因为我也不想惊动圣驾”萧童话未说完,清漪便接下,她的双眸闪过一丝失落,而且转而望向窗外飘零的海棠,深深的吸了口气,“御昊轩不会相信我”
望着清漪的神色,萧童的心头突然痛了一下,大那她却立刻低下了头,千百种滋味在心头纠结肆虐,久久难平
凤栖宫内,皇后站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娇美的面容满是焦急与烦躁,她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悠然品茶的欧阳红玉,心头的恼意更甚,玉手一拍桌台,厉声道:“子辰,你是来看本宫笑话的,还是来帮本宫的”
欧阳红玉抬眼瞥了一眼皇后,而后缓缓的放下茶碗,起身走到殿前,才轻柔的道:“皇后今日私自出了凤栖宫之事,就算皇上不知道,太后也必然会知道,皇后也别忘了下贤妃可是有探子在太后那的”
皇后一听,更是焦躁不安,她走到欧阳红玉身边,急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此事被太后知道,太后必然会追问原因,那么萧童夜半被刺之事就”想到这事会被皇上知道,皇后的心头不免升起一层寒意。
欧阳红玉深吸了一口气,转首望向皇后,冷道:“皇后以为此事会如此单纯么?”而且她踱步到殿内,双手撑在桌前,闭了闭眼,状似无力的道:“皇后可知道,您今日私自离开凤栖宫,就算刺杀之事并非萧童的苦肉计,那么上官婉儿也必然会嫁祸于皇后,而后宫中的人也必然会相信这是皇后在报复萧童”
皇后愣住,她的面容顿时苍白无比,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好在一旁的李公公及时上前扶住,惊慌失措的将她扶到了凤榻上,失声道:“来人,快上安神茶”
皇后深身颤抖,她闭上眼睛喘息着,而后一把抓住欧阳红玉的手,睁开眼,美丽的双眸染满了惊惧,入宫十载有余,她第一次如此害怕过,青葱白皙的手紧紧揪住丝帕,声颤道:“红玉,你是最聪慧的,这么多年来上官婉儿都能动你一根寒毛,更何况是一个不成气候的丑妃,红玉,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
欧阳红玉望着皇后激动的神色,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在思及她与皇上十年夫妻的情分,心头的那份柔软之处被触动,微微的低下了首,微微的反握住皇后的手,道:“姐姐侍奉皇上多年,夫妻恩情甚深,倘若就算此事被皇上悉知,想必皇上也会枉开一面”
皇后愣了愣,有些失礼的望着欧阳红玉,声颤道:“真的吗?”,十年恩情皇后的心一紧,她的确嫁给皇上十年了,可是她所记得的却只是皇上的冷情,皇上的淡薄,皇上对另一个女子的宠爱
欧阳红玉闭上眼,身躯的点了点头,轻道:“会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不知道是在说服皇后,还是在说服自己,欧阳红玉浅笑道,可是心头的落空却另她喘息不过。
暮氏、上官居氏、欧阳氏,此次纷争,无论真相与否,都必有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