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之时,清漪的气色好了不少,萧童侍奉她沐浴后,便换了一身月牙玄色长裙,将长发简单挽起,用几根简洁的素玉簪子束在发簪之上,又取了几朵用芙蓉雕刻成的海棠花装饰在发间,又取了一对星月耳坠挂在耳边。而后坐在镜前,拿起一支花笔,点了少许朱砂,轻点了额前
梳洗完毕,萧童望着镜中的清漪,笑道:“小姐今日的气色很好,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再不若昨日那般苍白无力”,说着,不禁自己打了一个哈欠,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
清漪轻笑,今日她的身子的确好了许多,整个人也不若前几日那么烦躁不安,她有些讽刺的望了望镜中的自己,不想一场噩梦竟让自己的身体好了起来,只是那心头沉积的郁结却越来越凝重
“萧童先下去休息吧”清漪起身,望了一眼满眼疲倦的萧童,浅笑道,而后握住她的手道:“要不累坏了的话,谁带我出宫呢
原本困倦的萧童一听,立刻停下了那不雅的动作,脸上的愁云与担忧瞬间消失无踪,她忙道:“好,奴婢马上就去休息,晚上再来陪小姐”
清漪点首,萧童便开心的踏出了养生殿,向御前侍女的寝宫跑去
清漪望着萧童的身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生涩,仿佛都能尝出那丝丝苦涩一般,她轻拧着秀眉,有些黯然的转身走进殿内,款步走到窗前,素手抚着桃木花雕,双眸悠远的望着花园后的那,素手紧了紧。
秦公公小步在整个吣心宫中奔走,直到气喘吁吁之时才跑进养生殿,一见清漪的身影,几乎是体力不支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中的拂尘差点扔在了一旁,断断续续的道:“奴才奴才参见德妃娘娘”,而后在清漪转身望向他之时,忙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道:“娘娘,皇上请您前往养生殿”
清漪的秀眉轻动,而后若有所思的瞥了殿外几名急促的跑来跑去的宫女,清淡道:“本宫身体虚弱,有些不方便,皇上有什么事吩咐本宫,只要请位侍女传话便可”
秦公公愣住,有些错愕的抬首望着一抹零落的身影的清漪,那身月牙长裙的后摆如同云雾一般拖洒在身后,让清漪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飞出窗外,舞乱九天的仙子。
“娘娘,这”秦公公为难的拧起了双眉,他可不敢回去如此复命,这几日皇上的性子愈发难以琢磨,另他待在皇上身边一刻都会觉得想窒息,如今这德妃娘娘怎么也如此?
清漪闭了闭眼,有些无力的道:“公公如此回禀即可,不必为难”,清漪深吸了一口气,垂下长睫,想了想还有十日之久,于是便又道:“本宫稍后前往,你先回吧”
秦公公原本被之前的那句话说得急得喘不过气,而这次却又愣怔的没回过神来,直到听到清漪关窗的声音之时,才慌张的道了一声告退后,匆匆离开
长生殿中,气氛凝重诡异,御冥轩面无表情的坐在御案前,身上懒散的半倚靠在龙椅上,一双平静却冷沉的眸子直视空无一人的殿门,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俊美的容颜带着似笑非笑的邪魅
殿内,三名御前侍女低首站立,僵硬的身子也动都不敢动,而另一旁,刚被册封晋级的御女冬月跪坐在御案前的软垫前,青葱玉手执着磨石,正在砚台内细心的研磨,但是双眸却时不时的瞥向一旁的帝王,神色似欢喜,更似担忧。
后宫内无人不知,皇上的寝宫从不让后宫嫔妃进入,更别说是寝殿,如今她却得以进皇上的寝殿,且还为圣上磨研
不多时,秦公公匆匆跑来,一进长生殿就见到了坐在帝王御案旁的冬月,他几乎没吓得晕厥过去,皇上刚才让他传德妃进寝殿,如今裴御女竟在这里,这不是
秦公公瞥了一眼殿内,有些魂不守舍的低首紧握着手中的拂尘,道:“禀皇上,德妃娘娘身体不适,故而故而”秦公公不禁要在心里祈求德妃千万别来,但在发觉帝王脸色凝重之时,忙抖簌道:“故而请皇上与裴御女稍等片刻”
而后瞥了一眼一旁的御前侍女,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皇上沏茶”
那名侍女起初一怔,而后赶忙颤抖的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马上就去沏茶”而后就向殿外走去,但却被一声清冷的声音叫住:“慢着”
殿内的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就连秦公公也愣住,却只见御昊轩瞥向跪坐在自己身边的冬月,而后轻声道:“朕听说月儿沏茶的功夫了得,就月儿去吧”,而后看也不看站在殿前的侍女,冷声道:“你去帮裴御女打下手”
冬月愣怔,而后才确信皇上是叫自己沏茶,她万分欣喜的抬首望着帝王,却发现帝王也正看着自己,俏脸一红,赶忙起身,轻福了福身,道:“贱妾遵命”而后便羞涩的向殿外走去。
此时,站在殿外的那名宫女才回神,赶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奴婢遵命”,而后向冬月一福身,道:“小主慢走”便跟着冬月一同向茶房的方向走去。本
秦公公站在帝王身后,望着那两个女子消失的身影不禁执起长袖在额头上擦了擦汗,但却不想帝王低沉的声音却再次传来:“你刚才说德妃身体不适?”,言语之中的严厉显而易见。
秦公公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拧眉想着是否要将德妃的那番话转达皇上,皇上这几日的脾气可谓是秦公公突然想起昨夜在“重阳宫”之时,不禁有些发寒,忙低首道:“回禀皇上,娘娘有孕在身,且经常干吐不止,怕扫皇上的雅兴,故而想整理一个妆容再前来长生殿”,秦公公想到了清漪今日一身脱尘的装扮,觉得如此说,还算过得去。a
御昊轩不应声,秦公公也不敢抬首窥视龙颜,于是殿内再次回复了寂静,知道冬月与那名侍女捧着茶盘款款走进殿中才得以缓和。
冬月一身淡兰色长裙,只着了一件轻薄的单衣,一脸浅笑的款款走进殿中,而后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碗,一双纯净清澈眸子痴迷的望着年轻俊美的帝王,青葱玉手执着茶碗,抿唇走向帝王身前,言语羞涩,柔声道:“皇上,请请用茶”
御昊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望了一眼冬月手中的茶碗,突然柔和一笑,抬眼望着一脸羞涩的冬月,在瞥见她眼中的那片青涩的纯净之时,深幽的眸中闪过一丝令人看不懂的神情,而后将那碗茶接过,抿了一口,笑道:“好茶,不愧是德妃为朕挑选的人。”手
冬月脸上的涩意更为明显,红晕染上了面颊,低声道:“皇上夸奖贱妾了,贱妾愧不敢当”,说着,头低得更低。
御昊轩一脸笑意,放下茶碗,修长的手中突然捏住冬月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眸光中闪着温柔的宠溺,低沉道:“月儿果然是个至宝,泰安,吩咐下去,今日裴御女留宿长生殿”
秦公公怔住,他震惊的抬首望着帝王面是笑意的侧颜,而后只是低首僵硬的应声道:“奴才遵旨”,而后便甩了一下拂尘,碎步退出大殿,准备去“敬侍房”宣告,但却不想刚推出内殿,就瞥见清漪一身月玄长裙近在咫尺。
心一颤,秦公公来不及下跪请安,清漪却已经进了大殿,而后在抬首之时,身子一僵,瞳孔猛的一收,整个人怔在原地。
大殿内弥漫着丝丝暧昧的气息,冬月含羞带笑的望着帝王,紧捏着丝帕的手已经抵在了帝王的胸前,而御昊轩也正凝视着她的面容,嘴角带着宠溺的轻笑,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
清漪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比昨夜见到御旭与另一个女子时更为彻痛,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一步,素手突然抓住胸前的衣裳,有些急喘的扶住殿门,额头一阵昏眩。
殿内的人被这声响动惊住,纷纷望向殿前面色苍白的清漪,而后便隐约中听到了冬月的惊呼:“德德妃娘娘”
秦公公被清漪突然的反应吓住,但却被冬月那声尖叫楞得回神,他赶忙上前扶住清漪摇摇欲坠的身子,面色凝重的向殿内的三名侍女道:“快,快传太医,传太医”
清漪闭上眼急喘着,但却抓住了秦公公的手,无力的断续道:“公公萧童回殿”
秦公公混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很快明了清漪的意思,他赶忙道:“娘娘放心,奴才这就送您回养生殿”,而后向留下的那两侍女叫道:“快去请萧童姑姑,快”
那名侍女被吓得呆住,在听到秦公公的叫声之时,几乎是飞快的跑出去
清漪喘息过后抬首望着站在御案前,脸色凝重得吓人的御昊轩,嘴角却扯出一抹绝美的笑,素手紧捏着殿门,轻笑道:“皇上,臣妾告退”,而后转身扶着秦公公的身子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皇皇上”许久,站在殿内惊慌失措的冬月才怯怯的唤了一声御昊轩,有些不敢看帝王冷俊的神色,那些刚才的温柔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御昊轩的身子动了动,仿佛此刻才清醒一般,整个人瞬间有些站不稳,原本紧拧的剑眉以及那冷凝的眼神仿佛在突然发现殿门口空无一人时,蓦地沉陷进了一种漆黑的深沉,就连整个人的身体都变的空洞起来
许久,“出去”御昊轩突然低沉道,大声音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沙哑得让人毛骨悚然,使得冬月不禁后退了一步。
她抬眼凝视着帝王那瞬间被掏空一般的眼神,双眸睁大,刚想上前询问什么,却见御昊轩猛的回身啪的将她沏的那碗茶砸碎在地,怒吼了一声:“滚”
冬月吓得连步后退,震惊于错愕令她回不过神,直到一名站在殿外的侍女颤抖的走进殿内将她拉出去时,她才蓦然清醒,满含痴迷的双眸顿时泪流不止,她一边走着,一边回首望着帝王那突然变得萧索的背影,哭得更凶
冷风拂度,春暖乍寒,月登西楼
空镂花雕,寒气逼人,夜雨连绵,似已深秋。
清漪一身月玄长裙站窗前,聆听小雨淅沥,因倾城郡主与帝王大婚大即,因而天色微暗之时,各宫殿就已挂上了红灯笼,远远望去,一片鲜红似火
殿门开启,萧童端着参汤走进,微笑的着走向清漪,柔声道:“小姐,别看了,小心着凉”,而后将汤放在桌案前,拿了一件披风裹住清漪娇弱的身子,却发现清漪身上已经凉的彻透,不禁秀眉微拢,带着几许责怪的道:“小姐,您的身子要紧,怎么能在窗前吹风到身子冰冷呢?”
清漪瞥了一眼平日里冷清的花园中,那些忙忙碌碌的宫女,虽然正直细雨缠绵,却依旧打点着花园中的草木,轻吸了一口寒气,清漪依顺的跟着萧童走进殿内,有些疲惫的坐在床踏上,接过萧童手中的参汤一饮而尽
萧童望着清漪已经平静缓和的眉眼,只能温婉轻笑,而后将软垫靠在窗沿之上,将清漪冰凉的身子扶上床榻,掖好棉被,这才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汇报,道:“小姐,今晨欧阳丞相已经将折子呈送给皇上了,他道是贪心不足,竟加以上官尚书三大罪名,请求皇上剥去上官氏尚书之名,流放京外”
清漪点首,有些懒散的浅笑道:“他道是想得周全,天下人皆知江湖传闻中,上官氏祖传嫁衣神功,如今上官忠被流放京外,帝王便再管不着了,欧阳迟想拿到那本秘籍也是轻而易举”萧童怔鄂,而后才思及极有可能发生此事,但思绪半响,却从容轻笑,道:“小姐多心了。就算欧阳丞相当真能拿秘籍又如何?就连皇上都无法破译的文字,欧阳迟能如何?”
虽然见过嫁衣神功的人极少,但是关于这本奇书的传闻却是恒古百年不变,据说那书奇书之中全都是一写看不懂的蝌蚪文字,若非如此,恐怕那本传闻中可一统天下的秘籍早已成了众人所窥视的宝藏,上官氏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清漪悠悠叹息一声,素手习惯性的轻抚着小腹。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随即撇开了刚才的话题,柔柔轻道:“上官忠何时被逐出京师?”
“明日五更”,萧童想了想,又道:“据说是皇上的意思,今夜,怕只能在牢狱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