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都是太子的人连这个静慈庵的仁心都是太子的人。
太子不止把她看起来,也把楚氏娘亲这边安插了人,为了实现她的“魅惑”大计,可谓煞费苦心。
魅色的眼角微挑,低头瞥一眼白眼,很无奈,“你们都知道他谨慎狡猾,我想接近他,哪有那么容易,为何要给我限定时日呢,要勾搭一个人,总得细水长流,慢慢打算”
桃夭夭还要絮絮说,被仁心打断,其人很不屑,上上下下瞥一眼桃夭夭,嘴角撇到天上去,“就你这样子,女人看一眼都勾人,别说男人了,他秦王再厉害,也是男人,你们狐媚一族的看家本领就是勾人,难道还有别的用处么?后日争取一步到位,若是失手,只能说,你没有尽心,别怪殿下对你们不客气!”
甩甩灰布衣袖,白眼一翻,起身便走。
一步到位
桃夭夭嘴角控制不住的拧巴。你们是拿我当了什么,一把春天的药?!没有灵魂的人肉炮弹么
仁心一撅一撅的踩着碎石路走远了。
桃夭夭将布帛扔掉,缓缓而行。浓深的夜色,寒湿相加,凝起晶莹点点露珠,缀在两旁的竹叶上,随着她红裙拂过,片片滴落,盈湿一角长睫。
她眉下一双眼,散发着聪慧的光芒,细细计量。
既去普惠寺,此机不可错过。
月上中天,高悬于顶。
不知不觉,脚步慢慢停在一处尚亮着灯的禅房外。
两道妇人的剪影,画于纸窗之上,其中一人轮廓熟悉,是王婆婆,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妇人,挽着髻发,灯光将她的轮廓打出来,可见妍丽温和的线条沿着眉梢到嘴角,身子清瘦,使她的影子看起来,很是柔弱可怜。
桃夭夭心头又是一热。抬手推开门,屋内昏黄的灯光一瞬浸到她身上。
她立在门中,望着两道齐刷刷望向她的目光。
妇人一眼望向她,愣住了,惊讶中透着汩汩殷切,身子不由自主站起来。
桃夭夭的眼神落到她脸上,她半边脸上缠着一层纱布,屋内有隐隐的药香,想必是被桃齐瑞打伤的脸还在敷药。这个妇人,就是她的楚氏娘亲了。
王婆婆激动地下炕,捏着桃夭夭手,温和而急促道,“这是你娘啊,快叫娘。”
楚氏一听,眼泪顿时涌出来,一下子扑上来,带着无限的惊喜,仔仔细细端详。沧桑的堆满皱纹的眼角,露出母亲对孩子独有的慈爱,母性毫无掩饰的散发出来,像冬日里的太阳,将她的孩子包裹的暖暖融融。
桃夭夭比她高半个头,对着这个娘亲,莞尔一笑。
楚氏高兴的眼泪止不住,谨慎而小心的问,“娘能抱抱你么?”
桃夭夭点头。
楚氏的心化成了一汪水,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日日牵挂了十年的孩子,这是那个被狠心的桃家关起来十年的孩子啊。
她小心而稳稳的抱住夭夭臂膀,感受到女儿纤细的身条,真真实实的存在。热泪盈眶。
王婆婆跟着止不住的哭。
桃夭夭眼底含着浅笑,伸出手,拍拍不能自已的娘亲,以示安慰。
楚氏感知到这抹关心,更是高兴的不知怎么好,本以为风烛残年,人生无望,不曾想还有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来到身边,总算,一切都没有白费。
夜已深沉,白烛过半。禅房内一扫沉郁,满室温馨。
楚氏不管什么时辰,也不听婆婆劝告,立刻去庵内灶房亲自动手,做了米粥,端给桃夭夭,“夜里寒,喝点热粥暖暖身子。”
桃夭夭微笑挂在嘴边,端过碗,嘘嘘拉拉喝起来。楚氏和王婆婆围着她,看她吃,盯着她从头到脚的看,不舍得移开眼。
米粥腾开的热气,触到桃夭夭眼睫,化成氤氲雾气,迷了她双眼。
一个女孩,在重男轻女的社会里,能得到这般爱惜,实在太不容易了。
她抬眼看了看楚氏,见她蜡黄的脸色,皱皱巴巴的皮肤早已夺去以往的美丽,她才三十露头,就被磋磨成这番模样。桃夭夭的事情,放在桃齐瑞那里,恐怕早就死了,是这个女人,这个生了她的女人,看似柔弱,实在有着坚韧无比的内心,任何困难都别想阻止她,她在全身心投入的爱着自己的孩子。纵使,十年不见。
她成功的弄来了鱼衣,解救了女儿的自由。她的努力有结果。
桃夭夭低下头,继续喝粥,脸上的微笑始终没停过。看的楚氏满眼都是高兴。
这一夜,楚氏未合眼地盯着桃夭夭,像照顾还是婴儿的桃夭夭一样,给她理床铺,给她洗脸净手,哄她睡觉。
楚氏自己则坐在她的孩子身边,哼着柔柔的催眠曲,低头看不够。
一夜没睡。
次日早早的,楚氏又忙着给桃夭夭张罗早饭。花丫和郭大宝都早早被她撵走了,庵内生活并不安宁,让花丫跟着,恐衣食都成问题,楚氏自己忙着去厨房提早饭。
王婆婆跟着去的,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尽管避着,也被桃夭夭察觉到了。
不多会儿,楚氏搬着食盒进来,拿出来,是两个素菜,一碗稀粥,一个非常硬的窝窝头。这粥比昨晚的稀多了。
她很是愧疚的坐下来,递给夭夭筷子,“先吃吃看,合不合胃口,等一会儿你们就回去吧,以后再来看娘亲。”回桃家庄比在这里吃的好。
“嗯,”桃夭夭点头,拿起筷子,就着窝头,大口的咬,吃的津津有味。
楚氏悬着的心,放下来。
庵中规定她即便是俗家弟子,也必须循着规矩,早早去上早课,因桃夭夭在,她已然迟到了。
害怕姑子们上门斥责被桃夭夭看到,她不得不提前走开,嘱咐王婆婆一定要照顾好桃夭夭,并得了桃夭夭一个大大的笑脸后,才高兴的离开。
楚氏走了以后,桃夭夭慢慢停下咀嚼的动作,将剩下的窝窝头随意的兜在袖袋里,一抹嘴,下炕。
王婆婆惊讶地看着她,“是不是吃不下?”这孩子,真是懂事啊,刚才装的吃的那么好
桃夭夭摇摇头,大眼睛闪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自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塞到王婆婆手里,将银票连同婆婆的手使劲握了握,眼波转而平静,“婆婆,这是桃齐瑞给的赡养银子,我留了些,这些给母亲,你们看着花吧。”
王婆婆吃惊不已,桃齐瑞怎么可能给赡养银子?昨夜她走后,桃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桃夭夭本想多嘱咐嘱咐她,奈何嘴皮子动了动,说不出来。
有了银子,虽不能一步到位的解决所有事情,但也能让楚氏活泛点,生活不那么苦。她做起事来,也能稍安心一二。
桃夭夭惦记要做的事,将银票推到王婆怀里,道,“我出去消消食,再去城里一趟,晚间或许来看娘亲。”
迈步往禅房外走去。
王婆婆追出来,已看不见她身影。手里捏着厚厚一沓银票,脑子里震撼的不能自已。
她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桃夭夭,再不会像以前一样,孤苦无助的依赖她们了。她已然长出了双翅,准备好腾飞了。
静慈庵的厨房里,几个厨子是庵里面的下等老尼姑在操持,很会见人下菜碟,位份高的尼姑面前就表现的特别有礼有节,周到体贴,位份低的,就得“享受”她们的脸色了。
桃夭夭背着手进入厨房时,四个老尼姑吃的正嗨,因这个时辰,师父们都在上早课,自以为没人会发现她们。
几人面前不仅有荤肉还有酒,一个个喝的起兴,骨头扔的满桌子都是。
桃夭夭笑眯眯打一声招呼,“姐姐们,吃的可好?”
脑满肠肥的姑子们一惊,忙着盖桌布掩饰桌上的荤菜,却发现来的是个小姑娘,一看打扮就知道不是庵内的,顿时放松下来。
但看她穿的还不错,有个粗实的姑子出来,还算礼貌的问,“请问施主是?”
桃夭夭冲她甜甜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往她面前一递。
姑子看清银票数额,惊叫一声,惹得其他人一蜂窝涌上来要抢,几人乱作一团。
桃夭夭慢条斯理道,“都别抢了,我这还多的是呢。”又掏出一张来,放在桌上。
立刻有一姑子扑过来,压在银票上,牢牢护住。几人又开始转而抢这个人。
没抢到的姑子眼巴巴望着桃夭夭,讨好道,“施主是哪家香客?老尼必尽心尽力伺候,她们都得了,施主可得公允,也给我们点打赏吧。”
桃夭夭跳上面案,将腿一盘,微笑道,“不急,不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照实回答,答的出来,每人一张银票。”
姑子们脸立刻亮了,“施主想知道什么?”
桃夭夭道,“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今日早晨桃府里那个楚氏过来取饭,是谁伺候的?”
桃府里的那个楚氏?莫非是那个被其家中抛弃了的弃妇?那这个小娘子看其相貌倒跟楚氏有几分相像,莫非是桃家遣来的人,桃家来的人一向是不管楚氏的,今日怎么问起来了,是不是嫌给她的饭太多了?这楚氏没给她们一丝一毫的香油钱,还白吃饭,又遭夫家抛弃,没人给她撑腰,平日里,几个姑子就以欺负她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