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作为大越国寺，不可谓不宏伟。隐藏在绿树从中的寺庙差不多占了半个山头，杏黄的院墙，青灰的殿脊，沐浴在温暖的朝霞之中。佛音缥缈，佛香袅袅，来往香客络绎不绝，他们双手合十，举过额头，随后重重地虔诚地磕了下去。

池双卿随着二夫人入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是慈恩寺的主殿，顶上铺满了琉璃金碧辉煌，殿内立着十二根长柱，每根柱子上都刻画着一位面容或是慈祥或是凶恶的菩萨，正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像，两侧还立着十八罗汉，而在正中佛坛背后是三大力士。

释迦牟尼佛结跏跌坐，目光慈悲的看向下方形形色色的香客。

二夫人带着女儿侄女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她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后执起一旁的签筒轻轻摇晃。

啪嗒！一根竹签落了出来，二夫人捡起温和的眼神随着她的目光落在签文上瞬时一变，签头标明是中签，但下面签文却说不上好，上写：未来好音莫主张，两边年命不想当。

想到自己所求之事，她飞快地将竹签收到袖子里，勉强对着池双卿和韩昭昭笑道：“正好今日来了慈恩寺，你们也一人抽一签吧。”

韩昭昭率先接过签筒，郑重地闭上眼默念了几遍所求之事，才红着脸颊晃动签筒。片刻甩出来一根下下签，上面写着：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这是什么意思？”韩昭昭盯着下下签三个字神色难看，默念了几遍签文，总觉得这两句签文带着一股悲伤之意。她一边琢磨一边将签筒递给池双卿，“表妹你快抽一支，我看看是什么？”

“好。”池双卿接过签筒，学着二夫人先恭敬的拜了拜佛祖，才晃动签筒，晃到一半她手上动作一顿，慌乱地摇了摇头，心里默念道：阿弥陀佛，不是大公子是二公子！二公子！二公子！佛祖您千万别搞错了啊......

佛祖：“......”你自己求的是谁心里没点儿数吗？哎，这一届的信徒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池双卿循环地念叨了几遍，觉得心安下来后才重新摇晃签筒。

听到竹签落地声后，她睁开眼将竹签捡起来，上面写着：天安姻缘不偶然，相逢相合好团圆。耳边休听闲言语，偕老夫妻到百年。

“表妹运气真好，抽了个上上签。”韩昭昭望了眼池双卿手上的签文，略有些酸酸道。

池双卿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泄出几丝喜悦，刚才她问佛祖她与那人有没有一丝缘分，佛祖给了她这个上上签，岂不是说明他们是有缘的。想到这儿，她心底一动，忍不住生出两分妄念来。

二夫人瞟了女儿一眼，看着池双卿道：“刚才问了什么，小脸这么红？”

池双卿忙抬手摸了摸脸颊，触手滚烫，她眼眸微闪，不好意思地喊了声姨母。二夫人脸上一副理解的笑容，看着两人道：“解签人就在门外，你们要不要去解个签？”

两人都是摇头，韩昭昭直接将签文甩进签筒，嘟着嘴道：“下下签有什么好解的，我想去吃素斋。”

“刚才让你在府里好好用膳你不用，现在法会都要开始了，吃什么素斋！”二夫人语气严肃，转眼见女儿红了眼眶，长叹一声，“行了，我与邓夫人约在此处碰头，你带着卿姐儿去膳堂，等会儿来光明殿找我们。”

素斋是慈恩寺一绝，本色清淡，善巧方便，但烹制方法却不简单，有炝、炒、焖、炸、蒸、凉拌等，能烹制出上百种菜肴，且形状精致，美味自然，连圣上和太后都曾夸赞过慈恩寺素斋味美。

不过池双卿心里装着事没什么胃口，陪着韩昭昭用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待到太阳升上高空，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昭昭也一甩筷子，泄气道：“刚才我心情不好，表妹你别介意。”

池双卿脸上闪过一丝讶然，随即摇了摇头，抿着的唇松开，“我肚子饿的时候也会心情不好，表姐不用放在心上。表姐吃饱了么，吃饱了的话我们去找姨母吧，姨母应该等急了。”

见表妹没说签文之事，韩昭昭心下一松，转瞬涌上一丝愧疚。表妹年纪明明比她小，却一直包容着她，韩昭昭恨不得甩刚才的自己一巴掌。她自己运气不好抽到了下下签却怪表妹运气太好，真是昏了头了！韩昭昭深吸口气，笑着拉起池双卿的手，“走吧。”

两人赶到光明殿时，法会已经开始。不过像国公府这类女眷，慈恩寺都有单独安排雅室以供女眷聆听佛音。两人找到国公府的房间，推开门就看见二夫人正与一位打扮富贵华丽的妇人说着话。

妇人一身深绿绣百花牡丹对襟衣裙，头上戴着一副纯金头面，手腕上套着一枚绞丝牡丹纹玉镯，玉镯上用金线作牡丹花纹，上点缀四五颗红宝石，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富贵。

见到两人进来，二夫人与妇人停下交谈。她面向妇人笑了下，说道：“让邓夫人见笑了，这位是我女儿昭姐儿，这位是我那侄女卿姐儿。”又看向池双卿两人，“来，快来见过你们邓伯母。”

两人上前福了福身，池双卿垂下的脸上浮出几分苍白。二夫人见侄女儿低着头还以为是害羞了，捂着嘴轻笑一声，“我这侄女儿呀，素来乖巧听话。”

妇人也就是邓夫人眼中含笑，一双目光将池双卿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满意地点了点头，“韩二夫人有福了，女儿明艳大方，侄女娇俏妍丽，我啊，就喜欢这些明艳大方的女孩儿，看着她们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可不是。”二夫人也跟着笑，“当初昭姐儿闹着要节食，我便不准，这女子最重要的还是养好身子为夫家开枝散叶，其他的不过是锦上添花。”

“韩二夫人说的在理。”邓夫人眼底闪过认同，现在的小姑娘迎合宫中风气，各个追求身姿纤细，秀眉轻蹙的病弱美，却不知嫁了人后若因身姿孱弱无法为夫君孕育后代要受多大的磋磨。

这一番话说的池双卿和韩昭昭都不由红了脸，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几分赧意。

二夫人也看出两人的不自在，对邓夫人打趣道：“让两个小姑娘陪着我们着实为难她们了，我记得邓公子也来了慈恩寺，不如让她们三人一道出去走走？”

“也好，正好我听说明心泉泉水泡茶清香醇厚，静心凝神，两位姑娘可愿意为我们取一壶来？”

池双卿两人忙点头答应，邓夫人见此一笑，对一旁嬷嬷道：“你去将公子唤来，让他陪着两位妹妹去明心泉走一趟。”

听此，韩昭昭对着池双卿嘿嘿一笑，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池双卿轻咬着唇，勉强扬起一抹笑来。

不过一会，一位面容敦厚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衣，头戴玉冠，五官只能算得上中等水平，但胜在浑身气质干净。见到屋内的人，忙抱拳请安道：“见过母亲，韩伯母，两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