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郡王身上的寒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毒无色无味,不会让人当即毙命,而是慢慢吞噬人的生命,直到最后一场风寒就能让人毫无察觉的丧命。当初大长公主中了寒毒,谁知她恰巧有孕,毒性随着脐带大部分传入胎儿体内,她身上毒性减轻,慢慢撑到了生育之时,却在生产后大出血而亡。
祯郡王出生时全身青紫,指甲呈现一种青黑色,前来的太医发现不对,一阵仔细检查,发现祯郡王是从娘胎里染上了寒毒。
他虽然活了下来,但寒毒已深入骨髓,连想要缓解一二都难上加难。
也是他命不该绝,慈恩寺主持智安大师入宫为太后讲经,正好见到深重寒毒折磨的祯郡王。智安大师不止佛法高深,武功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见祯郡王小小年纪受寒毒折磨却还面色平静神情坚定,心下大为怜惜,遂将慈恩寺收录的一本极阳内力的内功心法传授给了他。也是因为体内极阳内力蕴养,他才能活到如今,且将寒毒压制在双腿之上。
如今他内力已到第九重再无寸进,体内寒毒却开始加速席卷而来。去和州路途遥远,他必须在此之前将寒毒压制下去。
说来智安大师也没想到祯郡王习武天分如此之高,若不是他双腿有疾,只怕江湖上又要多一位一流高手了。只可惜这寒毒是他从胎里带来的,他内力越深,寒毒越重,如今已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听到门外沙弥通报,智安大师深深叹息一声,问:“寺里武僧安排去光明殿了吗?”
小沙弥道:“主持放心,宁武师叔一早就让武僧去了光明殿。”摸了摸脑袋,疑惑的问了句:“主持,往年都没安排武僧去光明殿,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智安大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眉须皆白,慈眉善目,此时和善的双眼中饱含无尽的担忧。他闭上眼,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让人去转告祯郡王,老衲稍后就去为他压制寒毒。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还希望他莫要伤及无辜。”
小沙弥晃了晃脑袋,不明所以的记住主持的话,“是,我就去告诉他们。”
*
此时常青院中也是一副严肃沉重的气氛,大夫人闭着眼倚在绣金牡丹引枕上,一方丝绸锦帕被她揉成一团,被手心的汗水打湿。
高嬷嬷匆忙从外进来,来不及歇一口气急忙说道:“夫人,有消息传来。”
大夫人展开眼,眼中清明一片,她目光沉静问:“什么消息?”
“慈恩寺传来消息,祯郡王准备将最后一次祛毒提前到今晚。夫人,咱们要不要......”高嬷嬷犹豫问道。
“可有打听清楚,智安大师真能替他祛除寒毒?”大夫人也是目露犹豫,这一出手就没有回头路了,可要让她眼睁睁看着他祛除寒毒,她又做不到。
“老奴听说近几年来智安大师遍寻古籍,想来定是找到了方法。”高嬷嬷低声道。
“你说的对。”大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中已是冷清一片,她声音冷厉,“让他们动手吧,他活着就是对二郎的威胁,国公府是二郎的,谁也不能夺走。”
“是,夫人。”高嬷嬷应声,正要退出去突然脚步微顿,脸上闪过迟疑之色,“二夫人带着三姑娘去了慈恩寺,要不要让人先将她们引出来?”
“不,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大夫人艳丽的脸上一片冷漠,声音也冷的像是冰渣子一般,“时也命也,她们自己撞上来,死了也怪不了别人。”
高嬷嬷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祯郡王是圣上太后的心头肉,尽管她们自信对方查不到她们头上,可就怕有个万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夫人她们能不能活下来,也只能看老天爷了,想到这儿她微微叹息一声,继而脚步沉稳地退了下去。
刚才还是阳光倾洒,转瞬间一朵乌云遮住了慈恩寺,几缕寒风顺着树木空隙钻入人群。法会临近尾声,有些听得半懂不懂的香客打着呵欠从蒲团上起身,弯着腰小心穿过拥挤的人堆往外去。
雅室内,取来的明心泉已经煮上。火炉上架着一个咕噜噜冒着泡儿的铜炉,旁边是一套用青竹精心雕琢的茶器。
悠远的茶香与清淡的竹香交相融合,别有一番滋味。
二夫人与邓夫人低声说着话,时不时抬头看向旁边相对而坐的三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韩昭昭抖了抖身子,拉着池双卿悄声道:“我娘笑的好可怕!”
“表姐敢不敢说大声点。”池双卿忍不住笑了出来,忽而低头好奇问:“那是姨母可怕还是祯郡王可怕?”
“这还用问,当然是大哥啊。”韩昭昭白眼一翻,“幸好你不是从小住在国公府,要不然肯定和我一样,见到大哥就吓得双腿发软。”
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邓继然也好奇开口了,“祯郡王真有外面传言的那般恐怖?”
见他们都好奇,韩昭昭来了精神,先是贼头贼脑的看了眼二夫人,见她和邓夫人说得正兴,转过头来小声道:“先不说大哥背后的圣上和太后了,就大哥自己冷的就不像个活人,被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看一眼,保准一晚睡不着觉。”她看了眼邓继然,想到反正等他娶了表妹也是自己人了,也就没隐瞒了,“表妹不在京城不知道,邓公子应该知道开阳王府三公子断腿之事吧?”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开阳王府三公子突然失踪,找遍整个京城都没找到,最后过了两日,那位三公子被人丢到了城门口,发现时双腿已被打断。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京兆府、大理寺和刑部全部出动,闹腾了大半个月也没找到幕后之人。
难道......邓继然脸上一白,“这背后下手的人是祯郡王?”
“不、不会吧?”池双卿下意识摇了下头,“开阳王也算是祯郡王的舅舅,那位三公子不就是他的表弟吗?”
韩昭昭给了两人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还不相信,“所以啊,连表弟都下手这么狠,更何况我们这些堂妹了,以后你们见到我大哥最好赶紧溜,要不然惹到他了谁也救不了你们。”
池双卿:“!!!”晚了,该招惹的都已经招惹了。池双卿说不清心底什么感受,有点后怕又有些不真实,她印象中的祯郡王怎么还挺好说话的?
摇了摇头驱散心底冒出的奇怪情绪,池双卿问:“祯郡王打了那位三公子,开阳王府就没找他麻烦?”
韩昭昭:“想找也得有证据啊,大理寺、京兆府和刑部一同审查,都没找出幕后之人,开阳王怀疑大哥也没用。”
邓继然跟着点了下头,目露回忆道:“我当时在书院也曾听人谈起过,很多人都怀疑是祯郡王下的手,不过没有证据,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池双卿震惊地收回下巴,她是该夸赞祯郡王太厉害还是该吐槽大理寺京兆府没有用,不过这一刻,她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少和他接触,免得什么时候就被打断双腿还不知道哪里犯了错。
“不用怀疑,就是我大哥,我可是亲耳听到他让梓安去向开阳王世子要谢礼呢。”韩昭昭挥了挥手让两人靠近些,贼兮兮说道:“我大哥和开阳王世子关系特别好,肯定是帮他出气呢。”
开阳王有一嫡子三庶子,还有两位庶出姑娘。这位开阳王三公子就是他宠妾所出,因开阳王宠妾灭妻,开阳王妃差点没被宠妾逼死,后来也是开阳王三公子断腿之后,这位宠妾才开始收敛起来。
这么一想,表姐的说法也不无可能,池双卿摸着下巴,心有戚戚然。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还有邓继然,只不过他脸上露出一丝不认同,“开阳王虽然宠妾灭妻,但开阳王三公子却是无辜之人,祯郡王这般肆意妄为,罔顾法理,实在有些......”
隐下的话没说出来,但听前面的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词。
闻言,一丝怒气飞快地从她心底划过,转瞬她蹙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听见他贬低祯郡王,她怎么会觉得不舒服?
韩昭昭轻咳了一下,“我就是想告诉你们,遇到我大哥一定要离远点儿,珍爱生命,远离我大哥。”
“多谢韩姑娘告知。”邓继然正笑着向韩昭昭道谢。不想雅室大门被人从外推开,邓夫人跟前伺候的刘嬷嬷头发散乱的冲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山匪来了,见人就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