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郭嬷嬷就来回禀池双卿,说找到了一处房子,位置就在帽儿胡同,是一座一进的院子,前面还带个小院子,因主人家急着出售,价格也不贵,就两千两银子。
更重要的事,帽儿胡同附近住的多是诗书之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读书人,可以说是难得的好位置了。
池双卿听得心动,不过面上还有最后一丝疑虑,“这位置这么好,就算急着出售也不该这么低的价格,你有没有让人打听打听,是不是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郭嬷嬷笑道:“姑娘放心,老奴专门花了些银子和附近人家打听了,这房子风水没有问题。这房子主人在户部熬了几十年,眼看没有升官的运道,再加上他儿孙不济,这不,准备卖了房子回老家呢。”
“京城不比他老家好?”她下意识问了一句。
郭嬷嬷哎哟一声,笑道:“这京城是哪哪儿都好,可就是这花销太大。这一大家子的人,一月不得花出去个上百两银子,那房屋主人辞了官,怕是不容易负担起一大家人的开销,索性不如回了老家,至少比在京城过的风光呢。”
“嬷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房子没问题,就买下来吧,银子你手上还有吗?”她心下有了决定,也不再犹豫。
郭嬷嬷点头,“老奴听姑娘您的吩咐将冯府送来的东西捡了些去当铺当了,买下这座房子后还能有剩余呢。”
“好,未免夜长梦多,你尽快将这事办下来。”她说
等池双卿拿到房契后,便立马带着郭嬷嬷去见了二夫人,再将自己准备搬出国公府的事情告诉了她。
二夫人自然不答应,她知道自己和侄女的关系生分了,也有意趁着这个时间好好修复一下两人关系,却不想池双卿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国公府,任二夫人怎么劝都坚持离开。
最后,在二夫人一脸伤心中,池双卿拿回了自己的庚帖,带着郭嬷嬷等人出了国公府。
池双卿离开国公府的这一日,正是洪府向冯府下聘礼的日子。
洪府众人带着聘礼走到半路上,突然接到京中圣旨,传旨的天使好好恭喜了洪大爷一番,才告诉众人这新娘换人了。
从韩国公府嫡长女换成了首辅冯府嫡长女。
不论是哪一个,都是原本洪府高攀不上的人。
不过比起声名狼藉的韩菲菲,洪府众人对于首辅千金自然是更满意,洪老太爷笑的见牙不见眼,心里直呼了五六声祖宗保佑。
洪三夫人接到洪老太爷传来的消息当即阴了下脸,但她掌管洪府中馈二十几年,心思不容小觑,下一刻就恢复平静,笑呵呵的吩咐丫鬟婆子准备迎接洪老太爷的宴席。
随后更是喜笑颜开的帮着洪大爷打理聘礼,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池双卿她们一行人前往帽儿胡同的路上,正好看到从洪府宅子抬往冯府的一百二十台聘礼。
每台嫁妆都由两位壮汉抬着,他们脚步沉重,脸色涨红,可见抬着的东西分量不轻。
池双卿撩开马车帘子,看着外面望不到头的聘礼队伍,眼底带着两分感叹:“想想之前洪三夫人对国公府的态度,再对比如今对冯府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
银月闻言,幸灾乐祸一笑:“韩大姑娘哪里比得上冯大姑娘,不论是家世还是才情,洪府肯定是更满意冯府的。”
青莲看了姑娘一眼,低声说道:“冯大姑娘被赐婚给洪大爷怪不了姑娘,只能怪冯夫人自己居心不良,害人害女。”
池双卿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她虽然可惜冯大姑娘嫁给一个年龄可以当她爹的人,但却不会可怜她,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若不是祯郡王帮她摆脱冯府的亲事,此时又有谁可怜她?
她垂下眉眼浅笑道:“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让车夫加快去新居吧。”
马车入了帽儿胡同,一座小巧雅致的院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银月兴奋地上前推开红木大门,回身笑道:“姑娘,这院子看起来好新啊,一点都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样子。”
池双卿抬头望着头顶新挂着‘池府’两个烫金大字的门匾,眼底浮现满意之色。她扶着郭嬷嬷跨入大门,笑道:“银月你和青莲先去将东西安置好,随后去酒楼点上一桌饭菜回来,今儿咱们也好好庆祝庆祝。”
银月和青莲齐齐福身,神色高兴。
她慢悠悠地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因为之前主人爱护得当,这座院子看起来很新,也正好省了她们修整。
绕了一圈,两人都不由有几分疲惫,郭嬷嬷扶着池双卿去了正房,“姑娘先歇一歇,老奴去看看青莲她们收拾好了没有。”
“嗯。”她点点头,随后自己在房内随处走走看看。
房间不算很大,有一座牡丹纹的架子床,旁边是柳曲木做的梳妆台,再往旁放着一枚颈小肚圆的青花瓷瓶,里面插着两三枝黄梅。
在架子床的对面是一方矮榻,上面放着矮桌,两旁立着两排书架,零散地放着一些书籍和一些让人把玩的物品,像是玉雕的小兔子,漆铜的小儿骑马摆件,整个房间看起来素雅简洁又不失温馨。
白皙圆润的手指在垂下的珠帘上拨了拨,她推开窗户,房外繁花异景的盛况映入眼底。
“这座一进的院子居然才两千多两银子,真是赚到了。”望着外面盛开的芍药牡丹,池双卿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郭嬷嬷进来正好听见这话,她扬唇一笑,“姑娘说的是呢,这座院子虽然不大,但位置却极好,旁边就有一座书院,住在这附近的也多是书香门第。”
“嬷嬷倒是提醒我了,咱们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还得靠左邻右舍,你将我准备的礼物带上,给相近的人家送去吧。”她撩起耳边秀发轻声说。
“姑娘放心,稍后老奴就将东西送去。”郭嬷嬷见她耳后秀发被汗水沾湿,忙上前伺候着取下她头上发钗,随后重新绾了个轻便的发髻。
池双卿晃了晃脑袋,“这样轻松多了,以后在府上就这样梳。”
反正现在不在国公府,也用不着守着那么多规矩。
用过膳后,郭嬷嬷提着礼物出去了。
池双卿闲来无事拿了一本游记看着,眼看金乌西坠,还不见郭嬷嬷回来,她只好遣了银月出去找人。
等到天空开始变黑,郭嬷嬷才带着银月从外面回来。
“对不起姑娘,老奴回来晚了,姑娘可用膳了?”郭嬷嬷问。
池双卿点头,“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遇到一户人家闹起来了,要不是银月来找,老奴还不知该怎么脱身呢。”郭嬷嬷叹了口气,将事情经过缓缓说来。
她们周围有五户人家,前面四户她送上礼物后便退了出来,只是到了最后一户,她送上礼物正准备告辞,就听到内院发出一道悲切的哭喊,还不待郭嬷嬷反应,一个身材矮小面容平常的男人拖着一位瘦小的妇人出来。
妇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女孩,一个看起来四五岁,另一个更小,才刚刚会走路的模样。
妇人一边哭一边挣扎,那男人却视若无睹,满脸凶狠地对着她拳脚相交,两个小女孩吓的直哭。
郭嬷嬷见这情景心有不忍,但想到她们才搬来,不知个中实情,不便掺和,便准备起身告退。
不想接见她的老夫人却拉着她开始大吐苦水,抱怨这妇人生不出儿子,还占着她儿子正妻的位置。
偏偏她这儿媳是给公爹守了三年孝,她儿子想休妻都不行。
郭嬷嬷被拖着直到银月前来找人,才找着要伺候主子的借口逃也似的离开。
“那妇人实在可怜,老奴看她手腕子都还没老奴一半大,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把子骨头了。”郭嬷嬷摇头怜惜。
“不止那妇人,奴婢粗粗看了一眼,那两个小女孩更是瘦弱的可怜,面黄肌瘦,双眼无神,身上衣服也是乱糟糟的不合身,倒像是用大人的衣裳改小了的。”银月说。
池双卿听得直皱眉,“这家人住在这附近想来也不像是缺银子的人,怎么对待妻子女儿如此薄情?”
银月鼻子里哼了一声,小声说道:“奴婢看他们只怕是打着熬死那妇人好再娶的打算呢。”
郭嬷嬷拍了银月一下,脸色严肃道:“行了,这些话怎么能和姑娘说,脏了姑娘的耳。”
“好嘛,奴婢错了。”银月吐了吐舌头。
池双卿摇了下头,说:“那男人对妻子女儿冷心无情,他母亲不止不阻止还帮着虐待她们,可见这家人不可深交,以后尽量别和她们打交道。”
“老奴也是这么想的。”郭嬷嬷说,银月两人也跟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