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菲菲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她面色泛白,眼底血丝凸显,眼下一圈青黑,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不少。此时她不顾形象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声音涩然道:“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有什么资格来参加皇后娘娘的寿宴!”
“菲姐儿,住口!”老太君轻呵一声,目光一转看向池双卿的方向,眼底滑过一抹深思。
韩菲菲开口的声音不小,她周围坐着的人该听到的都听到了,此时,不停有人向她们投来包含深意的眼神。
想到突然痊愈回来的祯郡王,大家再看向韩国公府的视线就变得兴味起来。
池双卿垂着眼,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
至于韩菲菲的声音,她听到了,但那又如何?她现在已经和韩国公府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却不知她这般无视的态度更让韩菲菲生气,她唰的一下从座位上起来,气冲冲地冲向池双卿道:“贱人,我和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吗?就凭你,也敢来参加皇后娘娘的寿宴,我要是你,就该有自知之明的滚回去!”
“韩大姑娘,我能不能进宫不是靠的你韩国公府,我要不要离开,也不是你说了算。”她冷冷抬眸,虽然是坐着,给人的感觉却比站着的韩菲菲还要有气势。
韩菲菲噎了一下,恨恨道:“什么不是靠的韩国公府,要不是因为大哥,凭你这般低贱的出身,连皇宫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
“呵,韩大姑娘果真是出淤泥而不染,倒是你这一身锦衣华服污了你的清纯高洁。”她眼神缓慢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底的讥讽不言而喻。
旁边有人捂着唇闷闷笑了出来,还清纯高洁,以后她是无法再直视这两个词了。
韩菲菲脸上一下子涨红起来,老太君愤怒地闭了闭眼,对一旁大夫人低吼道:“还不快去将人拉回来,还嫌不够丢人!”
要不是为了让宫中看到她们韩国公府的认错的态度,老太君是怎么也不会让韩菲菲出来丢人的。
“韩老太君说笑了,韩大姑娘这般的直爽的性子可真是难得一见。”齐国公府世子夫人淡淡开口,听起来像是在夸韩菲菲直爽,但话中的幸灾乐祸是一点没少。
老太君僵硬地扯动嘴角,“不及齐大姑娘机灵通透,心如玲珑。”
这边两人打着机锋,那边大夫人强硬地将韩菲菲拉了回来。老太君冷淡地瞟了两人一眼,说道:“这是皇宫,你们最好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别让国公府蒙羞。”
大夫人诺诺低下头,“老太君放心,儿媳会好好看着菲姐儿的。”
“哼,再有下次,别怪我再将她关在府里。”老太君看着韩菲菲不忿狰狞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厌烦。
最开始老太君对韩菲菲还保留着几分怜惜和不舍,只是随着她越来越疯,在府里作天作地,这丝怜惜和不舍逐渐被厌烦代替,甚至在圣旨将她赐婚给冯仪清的时候,老太君心底不是担心而是松了口气。
像是终于可以摆脱累赘一样的松了口气。
“圣上驾到!太后驾到!祯郡王殿下到!”
殿外突然响起一道尖利的嗓音,殿内众人连忙整了整衣裳,恭敬的俯下身,“恭迎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迎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恭迎祯郡王殿下。”
呼声整齐划一,远远传出殿外,直通云霄。池双卿听得心血沸腾,这就是皇家威严啊!
“起。”圣上扶着太后,“母后先坐,还有大郎,你身体刚刚好,快快坐下,早让你乘着步辇过来,你偏要守什么规矩。”
圣上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但谁都能看出他待祯郡王的亲近,刚刚起身的几位皇子见此,不少都露出羡慕的眼神来。
二皇子目光亲近地看着祯郡王,嘴上关切道:“表弟身子刚刚好是该多多注意着些,我府上有正好新进了一只熊掌,送给表弟补补身子,还希望表弟别嫌弃。”
祯郡王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闻言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语气敷衍道:“哦,那就多谢二皇子了。”
他神色慵懒,穿着一身黑色锦衣,下摆和袖口处着以复杂的金色纹路,衬得他面容冷峻又带着几分神秘,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既让人恐惧又让人忍不住去探索。
此时众人落在他修长有力的双腿上纷纷露出复杂的神色。
“自家兄弟,不必言谢。”二皇子脸上的笑淡了些,似乎因为祯郡王的冷漠而感到一丝受伤。
原本支持二皇子的大臣看到这一幕齐齐地在心里骂了声祯郡王不知好歹。
五皇子见此心下不屑的哼了声,他这二哥惯会使些小把戏,让父皇多有怜惜,可惜这次对上的是祯郡王。
他抬头往上看,果然父皇正端着一杯酒,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二皇子的表情。
五皇子嘴角一勾,故意道:“二哥既然都这么说了,怎么还做出这副委屈的模样?难道这就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二皇子脸色一僵,眼底闪过杀意,“五弟这话是何意,我何时委屈了?”
“哦,原来二哥不委屈啊。”五皇子不以为意道,“本殿还以为二哥又习惯性地向父皇上眼药了呢,啧,冤枉二哥了,是本殿的不是,还请二哥见谅。”
“五弟哪里的话,你年纪小想的简单,我这个做二哥的哪里会怪罪你。”二皇子摆出一副做哥哥的模样来,倒显得五皇子成无理取闹的那个了。
唐次辅见圣上还没有开口的意思,眼神跟着沉了沉。他是唐贵妃的父亲,也是五皇子的外祖父,理所当然的五皇子派。
眼看五皇子就要被打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的标签,唐次辅看向二皇子的眼神开始变得冰凉。
他赫然起身,拱手道:“圣上,吉时快到了,不如先给皇后娘娘庆寿吧。”
圣上抬起眼看了唐次辅一下,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开始吧。”
话音刚落,殿内音乐响起,几名乐人拖着长长的袖摆步入舞池。
随后几名皇子一一起身向皇后贺寿,然后便是各位大臣献上寿礼,等到这一切弄完,时间已经到了午时。
用完膳后,圣上陪着太后去了后殿歇息,其他大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池双卿低着头出了昭华阁,找了个清净的角落独自待着。
原本对于来皇宫的激动欣喜一下子散去大半,她仰着头,看着从树梢间洒落下来的细碎阳光轻声叹息。
耳边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女孩的嬉笑声,她心底那丝格格不入的感觉越发强烈。
“池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炸响,池双卿吓得扭头看向身后,然后......她就捂着脖子扭不回来了,“啊!!!痛痛痛!”
“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人嘴上说着,动作一点不慢。宽大温暖的手掌抚上她脖颈处,大拇指轻轻揉捏,突然,他双手一用力,只听‘咔’的一声,将她脑袋扭回原位。
“还疼吗?”他低低问道,放到她脖子上的手没有收回,而是继续轻轻按摩着。
池双卿红着脸,身子往后仰,移出他的范围之后连忙起身请安:“见过祯郡王殿下。”
祯郡王收回手,双手背在身后,指腹细细摩挲着,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用多礼,你怎么一个人呆在此处?”
她站起身,眼睛盯着地上,“我在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一个人呆着也挺好。”
一双白底黑面的锦靴从眼前跨过,她盯着他下摆处绣着的金色兽纹愣愣出神,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等细想时似乎又什么都没想。
祯郡王找了个位置坐下,梓瑞已经有眼见的退了出去。
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神思不属的人,眼底滑过淡淡的笑意,“怎么还站着,不必如此拘束。”
“哦哦,是。”她呆呆地应道,随后捡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祯郡王微微挑了下眉,难道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还出了什么问题,才让她这般疏远了他。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无意识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睛看着她问道:“池姑娘在外面住的还好吗?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快速低下,“不用了,我的都是些小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似乎是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僵硬,她轻咳一声,“对了,还没恭喜您高升,您刚刚接管锦麟卫,想必最近一定很忙吧。”
“不过是动动嘴巴的事情,称不上忙。”他道,“还要多谢你让梓瑞送来的证据,才能让我有机会掌管锦麟卫,说来,我又欠你一份人情。”
“不不不,那些东西也不是我的,我只是代为转交罢了。”她连连摆手,不可否认刚才那一瞬间的欣喜,不是因为祯郡王说欠了她人情,而是因为她能因为这份人情和他再有联系。
只是下一刻她就清醒过来,既然已经决定远离国公府众人,她就不该再抱着不该有的奢望,她没有飞蛾扑火的决心,她只想好好活着。
果然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出了问题,难道是在怪他没有及时回来?她一定在这段时间受了很多惊吓吧。
祯郡王面露怜惜,语气软了下来,“那份证据若是落在别人手里,现在一切又该不一样了,所以你的功劳谁也不能否认。”
“帽儿胡同环境不错,周围也多是书香门第,你可以安心住在此处。我在京城的别院位置你也知道,有什么事尽管让丫鬟去找我。”
闻言池双卿心口一涩,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她忙敛了敛心神,嗓音里夹着淡淡的酸涩,“好,我会的。”
看出她不自在,祯郡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和善,可惜或许是太久没做过这类动作,他脸上神情不显和善反而有几分抽搐。
池双卿看得眼角动了动,好笑有余又有一丝暖意从心底升起,她浑身的疏离感散去不少,
见有效果,祯郡王越发的收敛身上气势,努力营造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她噗呲一笑,眉眼弯弯,圆润的杏眼中像是落入无数散碎的星子,让祯郡王一时看呆了过去。
半响,他耳尖微红的移开视线,右手食指飞快地点着栏杆,看起来有几分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