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王姨娘神情恹恹地放下筷子,吩咐小二将满桌好菜撤了下去。
“娘还在想爹?”池双沅抿了口茶,脸上看不出喜恶。
“你爹见天的往那边跑,哪里还顾得上我们娘几个。”王姨娘语气幽怨,捏着绣帕的指尖泛白,可见用力之大。
池双沅闻言,心底涌起一丝失落,之前她爹再忙,见到她也会和颜悦色地说上几句话,现在进出匆忙,见到她就像没见到一样。
前后落差太大,别说王姨娘,池双沅心底也是不痛快。
不过谁让大姐现在不一般了呢,那天她虽然没去帽儿胡同的池府,但过后也听池老爷谈起,知道大姐现在攀上了贵人,连她爹都得向她俯首讨好。
池双沅心底很不是滋味,前面十几年,只有大姐看着她羡慕嫉妒的份儿,现在,她却成了不如意的那个,她既愤怒又不甘。
她这边胡乱想着,王姨娘那边已经开始唠叨上了。
“你说说你,不论是长相还是才情,都比大姑娘强多了,当初要是来京城的是你,现在攀上贵人的岂不就是你了,哎哟,真是后悔死我了,早知道我就该劝着老爷,让你来京城了。”
一想到池双卿现在的日子该是她女儿的,王姨娘就悔不当初。
池双沅原本没往这方面想,如今听王姨娘提起,心底也渐生悔意。这几日她偷偷让人去打听了那位祯郡王,越是知道他有多厉害,在圣上面前有多得脸,现在她就有多后悔。
一想到日后一家人都要看大姐眼色行事,池双沅接受不能。
不行!不能这样!大姐哪里比得上她!她一定要嫁的比她好才行!
她眼中迸射出刺眼光芒,定定看着王姨娘说道:“娘,我要留在京城。”
王姨娘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神情激动道:“对,我们都要留在京城,见过京城的繁华,我是再不想回绥丰县那个小地方了。”
“我看你爹的意思,也有要留在京城的样子,趁着这段时间,娘好好打听打听这京城有哪些世家公子,到时候凭我女儿这般弱柳扶风、娇弱可怜的身姿,还不将哪些公子们迷得晕头转向。”
池双沅面上一红,娇怯地拖长声音喊了声:“娘。”
这声音又娇又软,听得门外经过的小二都忍不住浮想联翩。
“好了好了,娘不说了。”王姨娘嘴里说着不说了,心里飞快地思索起来,准备明日就让人去打听京城有哪些家世出众的公子们。
到时等她女儿攀上高枝,看夫人那边还怎么得意!
不知是王姨娘的枕头风厉害,还是池老爷本就打算留在京城。没过两日,池双卿就得到消息,池老爷让人在外城靠近内城的位置,置办了一座三进的宅院,花了差不多六万两银子。
六万两银子不少,但池双卿还不放在心上,又不是花的她的银子。
让她烦心的是池老爷准备留在京城的打算。
且自从他买好宅子以后,已经多次提起要接娘和弟弟回去,他打的什么目的,她多少猜到一些,私心里是更不愿让娘和弟弟回去。
再说,那里还有王姨娘和她那个矫揉造作的二妹,娘和弟弟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池双卿摇摇头,神色坚定下来,不管如何,一定不能让娘和弟弟跟着池老爷回去!
这日,池双卿和池夫人用膳时,突然发现她和弟弟身上的衣服都洗的发白了,头上更是没几样看得过去的头面首饰。
问她,只说年纪大了,不需要像小姑娘那般打扮了。
池双卿心下发酸,暗恨前些日子太粗心大意,居然没发现娘和弟弟如此拮据。当即选了一个日子,准备带着她和弟弟出府置办东西。
马车上,池双卿扳着手指算道:“等会儿给娘置办六身衣裳,再买两套头面,还有晋哥儿,也得买上几身衣裳换洗,对了,还有晋哥儿喜欢的零嘴儿也得买上,娘还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池夫人摇头,脸上表情十分欣慰,“你那里什么都不缺,再说我又不出府,穿之前的衣服也没什么。”
“娘别为我省银子,爹送来的嫁妆我全换成了银子,足够我们一家人花了。”
池夫人嗔了她一眼,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你也说了,那是你嫁妆换来的,现在将银子花了,等以后你嫁人了,嫁妆又从哪里来?”
“你啊,手里有点银子就爱大手大脚,也不知跟谁学的。”
池双卿嘿嘿一笑,骄傲的抬起脖子,“花银子哪里用得着学,我这是无师自通。娘放心吧,除了爹送来的嫁妆银子,我这里还有冯府赔礼换的银子呢。”
“我有钱,娘别为我省着!”
这话她说的很是霸气,池双晋学着她的样子拍着胸口,奶声奶气说道:“有钱!”
“噗!你个鬼精灵。”池双卿噗呲一笑,伸手在他白白嫩嫩的脸上捏了一下。
池夫人嗔怪道:“你看看,就喜欢跟着你学,还不好好给你弟弟做个榜样,要是以后见人就拍着胸口说有钱,我是再不好意思带他出门了。”
池双卿笑道东倒西歪,将弟弟抱在怀中,感叹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姐姐可爱。”池双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嘟着嘴轻轻印在池双卿脸上,而后一脸认真说:“姐姐好看。”
脸上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底止不住的发软,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和母亲打趣道:“这个可不是我教的了。”
池夫人这下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姑娘,锦绣阁到了。”
马车停稳,青莲撩开帘子,小心地扶着她们下来。
锦绣阁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成衣铺子,装饰的富丽堂皇,从外往里看,入目琳琅满目地衣裳,从左往右整齐摆放。
里面地上铺着大理石,干净地能映出人的影子,木架上放着几个样式颜色不一的梅瓶,正对门的墙壁上按着一架多宝阁,多宝阁两边各挂着一幅山水画,让这充满富贵气息的铺子多了几分风雅。
池夫人站在锦绣阁的门口,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怯弱,池双晋紧紧挨着姐姐和母亲,一脸紧张。
池双卿笑着挽上母亲的手,故作紧张道:“我还是第一次来锦绣阁,好紧张啊,幸好有娘你在,要不然我一个人可不敢来这么华丽的铺子。”
池夫人勾唇笑了下,努力挺直背脊,安慰道:“别怕,我们一起进去。”
“几位夫人,里面请。”掌柜的早就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几人,若是其他人,自然由小二招呼,但谁让这位池姑娘不一般呢。
祯郡王身边的小厮亲自来打过招呼,马掌柜一早就等到这里,终于是等到人来了。
马掌柜前后不一的态度很快引起铺子里其他客人的注意,她们将目光移到池双卿几人身上,目露深思。
“这几人是哪个府上的,刘夫人认识吗?”旁边有人好奇问道。
被叫刘夫人的妇人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池夫人略显简素的衣服上,低声道:“看她们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背景,也不知道怎么得了马掌柜青眼?”
“我看也是,你看那人头上的钗子,颜色暗沉,也不知道用了多久了。”
“这还不算呢,你看那个小孩儿的鞋,两边都起毛了,还在穿,看她们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那她们还敢来锦绣阁,不会是马掌柜的亲戚,来打秋风的吧?”
池夫人听得耳边议论声,抓着女儿的手一紧。
池双卿安抚地捏了捏母亲,一个厉眼瞪了过去,故意大声道:“掌柜的,把你这儿最好的衣裳拿出来,我要给我娘和弟弟挑选几套。”
“对了,别拿外面摆着的这种一般的布料,我们要最好的。”
马掌柜大大地应了一声,转身就上了二楼。
拿着‘一般布料’的各位夫人脸色同时一黑,原本还算顺眼的布料瞬间不香了。
有人不痛快地嘟囔道:“有些人啊,就喜欢装模作样,我倒要看看某些人等会没银子付账是怎么被赶出去的。”
说是嘟囔,声音可不小,整个大堂的人差不多都听见了。
池双卿装作没听到她的话,只低头扶着池夫人说道:“娘等会儿好好选,咱们不拘多少银子,只要是你喜欢的,都买下来。”
“女儿现在有的是银子,你养女儿长大,现在该轮到女儿孝敬你了。”
“大话谁不会说啊,某些人等会可别闪了舌头。”旁边有位身穿银红色华衣的夫人冷笑一声,眉眼间颇为不屑。
她旁边的两位夫人相视挤了挤眼,眼底闪过幸灾乐祸。
这位身穿银红色衣裳的夫人乃是京兆府马府尹的夫人。
她与马府尹育有一儿一女,这儿子还算孝顺,女儿却是不孝的紧,惯会扒拉娘家补贴夫家,这就算了,每次东西给的少了,还会在外哭诉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一度让马府尹和其夫人没脸出门。
池双卿这话算是戳到她心窝子里去了。
想到自己家那拖家带口来蹭吃蹭喝,走的时候连拿带抱的女儿,马夫人心口堵得慌。
“我们虽然穿着简单,但不代表就没有银子,是不是大话,这位夫人稍后好好看着吧。”池夫人开口,尽管害怕仍然挺直腰板。
刚开始她语气还有几分中气不足,说到最后,已是一片坚定。
马夫人冷哼一声,锦绣阁最好的布料,少不得上千两银子一身的都有,她倒要看看她们怎么拿出那么多银子。
马掌柜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从二楼下来,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小二,各个手上提着三四身衣裳,都是些银红、玫红、墨绿、玫金印花等比较适合妇人穿的颜色。
样式较为平常,是当下常见的宽袖襦裙,外套颜色不一的轻纱,只不过布料却是上上等的织金妆花缎。
原本平常的样式用织金妆花缎剪裁出来,顿时变得高贵起来。
马掌柜将小二手上的几身衣裳一一提出来,给池双卿三人仔细介绍,这般细心恭敬的模样,让旁边的众位夫人们一时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锦绣阁名声大,靠山硬,马掌柜历来对人不假辞色,什么时候见他这般低声下气过?
是的,他现在给人的感觉,就是低声下气。
“池夫人和池姑娘可有看中的,这是铺子里当下最好的料子了,不过楼上还有一种织锦提花锦的布料,虽比不上织金妆花缎,但也是寸尺寸金,做成的衣裳不止好看,还柔软细腻,透气清凉,正适合这夏天穿。”
池府就是做布料生意的,池夫人对这些上等布料也有耳闻,一听马掌柜拿出来的衣裳料子是织金妆花缎,池夫人心口一跳,差点蹦出一声惊叫。
她小心地贴在女儿耳边,说道:“卿姐儿,要不还是算了吧。”
她就算没见过,也听过织金妆花缎的名声,这种布料每年产量少,一大半都是送去皇宫,余下的那是卖出了天价。
小小的一匹,就不下上千两银子,跟别论还是做成成衣。
面前的衣裳做工精致,绣工了得,不论是那银色的白鹤,还是在花中飞舞的蝴蝶,都是活灵活现。
“嘁,怎么,有人拿不出银子了?”马夫人脸上挂起冷笑,“早承认不就好了。”
池双卿恍若未闻她的嘲讽,看向马掌柜问道:“这一套衣裳多少银子?”
马掌柜抚着胡须,笑道:“这边三套每套一千三百两,那边六套每套两千三百两,最后那四套每套两千六百两。”
“嘶!”不知是谁倒吸了口冷气。
池双卿瞳孔一缩,她知道这里的衣裳贵,却没想到这么贵,不过她现在也不差这点银子,咬咬牙,正准备让母亲挑选,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这位姑娘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被这价格吓到了吧。”开口的是站在马夫人后面的一位夫人,她掩唇一笑,“以后不该逞能的地方千万别逞能,不然只能被人白白笑话。”
她嘴上像是在为她好,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十足的讽刺。
池夫人脸色一暗,早知道不让女儿带她出来买衣裳了。
“这位夫人说的是。”池双卿认同地点头,下一刻语气一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不过你前面一句说错了,这价格在我眼中也就是一般般吧。”
“哼,装模作样!”马夫人冷嘲热讽。
她拉着池夫人上前,大声道:“娘,你喜欢那几件,我们都买了。”
马掌柜一笑,“池夫人看上哪些衣裳尽管挑选,银子已经有人付过了,将我手上的这些衣裳全买下都还有剩呢。”
“不可能!”马夫人脱口而出,目光绕着三人,眼底是深深的怀疑。
别说她,旁边看戏的人哪个不是心底怀疑,将马掌柜手上的衣服都买下来,怎么也得小两万银子,这不是两千两,而是两万!
池双卿和池夫人相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惊讶。
马掌柜笑的高深,“池姑娘心底应该已经猜到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马掌柜,随后问道:“我不用他的银子,我自己可以付。”
“银子小人已经收了,怎还能再收池姑娘您的银子,这岂不是让小人失信于人,不行不行。”
“卿姐儿,是......给我们提前付了银子吗?”池夫人含糊问道。
“嗯。”她点头,耳尖发红。
池夫人眼底闪过笑意,随后道:“他对你用心这是好事,不过你们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咱们不贪他的银子。”
“我知道,娘你先选,回去我就让人将银子还给他。”
“好。”池夫人点头。
见到池双卿她们挑了衣裳,果真没给银子,围观众人立即捂着半张脸,嘴里发酸。
有人酸唧唧说道:“难怪敢直言要最贵的料子呢,原来是不用自己出银子呀。”
“就是,要是有人给我出银子,别说最贵的,这锦绣阁我都能给它搬空了。”
“那王姐姐可能只有等到下辈子啦,咱们这些昨日黄花,哪里比得上这鲜嫩多汁的小姑娘。”
“你自己是昨日黄花,可别带上我。”马夫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她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余光瞥了眼又给弟弟挑选衣裳的池双卿,马夫人高昂的抬起头,“不过是几件衣裳,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说完,她大步离开,独留下不少知道她本性的夫人撇了撇嘴,眼露不屑,内心唾道:“虚伪!”
池双卿充耳不闻,等给娘和弟弟挑好衣裳,才得意洋洋炫耀道:“哎哟,不用自己出银子的感觉真是太痛快了,想怎么选就怎么选,那些眼热的人呀,就继续眼热去吧。”
“卿姐儿!”池夫人拉了拉女儿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未出阁的小姑娘和这些已婚妇人说嘴,说出去到底是女儿吃亏。
池双卿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东西已经选好,那我们就先走了。”池夫人拉着女儿,对着马掌柜点了下头。
马掌柜拱手笑道:“三位慢走,锦绣阁的大门随时恭候三位大驾。”
从锦绣阁出来,几人转到去里两条街外的金凤楼。
金凤楼是与锦绣阁齐名的铺子,不过一个卖的是衣裳布料,一个卖的还是金玉首饰,且金凤楼的每件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是因为它的这个特性,引得京中夫人们趋之若鹜。
“首饰买上两件足够平常戴了,这次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大手大脚,听见没有!”池夫人语重心长说道。
害怕女儿装没听见,还特意加重声音。
铺子里挑选东西的夫人们顺着声音看来,站在角落的一人惊讶地瞪大了眼,下一刻,羞愧地下头,不想让外面的人发现自己。
她旁边站着一位面容温和的妇人,妇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左右,穿戴贵气整洁,头发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斜插这两枚镶孔雀蓝宝石的金钗。
妇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怎么觉得对面几人看起来很眼熟?她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们吗?
想了想,没想出头绪,正准备放弃,余光突然瞥到一旁低着脑袋的儿媳妇,瞬间眼中一亮。
难怪她觉得眼熟,原来是和她这儿媳妇有几分相像。
想通了,她也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中,转头挑选起首饰来。
池双卿带着母亲走向小二,说道:“你们这儿有什么最新的首饰头面,麻烦给我们推荐几个,要适合我母亲戴的。”
“有有有,我们的师傅最近才新出了几套头面,小的这就去拿来,两位可以看看。”小二笑道。
池夫人嗔了女儿一眼,又是高兴又是心疼道:“知道你有心了,但银子这么花下去,我可要受不了了。”
池双卿挽着母亲,拖成声音娇娇道:“娘,几套头面我还买的起呢,你就别为我担心了。”
正说着,小二端着两个木盘出来,一个上面放着两套红宝石头面,另外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件琉璃头面和一件翡翠头面。
放下木盘,他又弯腰从柜台下拖出一个巨大的木盘,上面放着五六枚翡翠玉镯、两枚玛瑙手串、四枚镂空镶玉金手镯以及两枚圆润光滑的沉香木镯。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原本在旁边挑选东西的夫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你这小二什么意思,刚刚我们来的时候,你可没说还有这些的啊?”有位夫人不满的抱怨。
小二歉意回道:“实在不好意思,这四套头面之前已经被定下,只等这位夫人挑选,若有剩下,几位夫人可以再选。”
“凭什么她先选,我才不要别人选剩下的呢。”
“就是,她是那个牌面上的人呢,要让我们等她先选!”
小二连忙安抚道:“咱们金凤楼的首饰都是万里挑一,几位夫人可以看看其他的,这几件确实已经被定下,小的无法做主。”
众位夫人也知道金凤楼的规矩,纵使心底不甘,也没人再说话。不过,大家看向池夫人两人的眼神却开始变了。
刚开始她们还以为池双卿几人不过是来金凤楼开开眼,看她们穿的那么简陋也不像是能买得起金凤楼首饰的人。
谁知道,人家早早将最好的首饰定下了,倒是她们,只能选挑剩下的!
果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众位夫人们暗中磨了磨牙,扭头不再看这边。
站在角落处的韩昭昭眼底闪过复杂,突然就听到身边人问道:“那两个人你是不是认识?”
“什么?”她茫然抬起头,好像没反应过来。
站在她旁边夫人正是她的婆母,也就是前文安伯府的夫人,如今的赵夫人。
赵夫人面露深思,“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有一个表姐,和你年岁差不多。”
“是。”韩昭昭垂下眼。
“是她们?”
赵夫人突然靠近,韩昭昭躲闪不过,闭着眼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池姑娘。”赵夫人内心暗忖,平静无波的眼中泛起层层涟漪。
文安伯府因为瞒报土地,于民夺利之事,被圣上褫夺爵位,好在府中众人性命无忧,但是文安伯府这几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却全被收归国库。
赵夫人也明白,她们一府人能保全性命,除了她作为德妃的表姐为她求情之外,大部分还是因为他儿子娶了韩国公府的姑娘,不,或者说是与祯郡王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文安伯府被收回,赵府一众人等现在全住在韩昭昭的房子里。
又因为府中大部分钱财都被收走,如今支撑着赵府众人生活的银子都是来自韩昭昭的嫁妆。
赵夫人不甘心,想到与韩二爷的交易,也曾上门求助,谁料人没见到就被打发了出来,要不是现在留着韩昭昭还有用,她恨不得立即让儿子休了她。
最开始赵夫人之所以为让儿子娶韩昭昭为妻,本是打着唆使她暗害赵永宁,也就是文安伯的大儿子。
到时,赵永宁不论是死是伤,都无法再继承文安伯府。至于害了赵永宁的韩昭昭,她儿子只管休了便是,顺便还能再向韩国公府索要不少好处。
至于答应韩二爷娶她二女儿的事,哼,娶了也不是不能再休,一个庶女,也敢肖想她的儿子!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她出手,文安伯府就没了。
她儿子已经考上秀才,前途光明,现在可好,虽然圣上没有剥夺赵府男子科举入仕这条路,但如今文安伯府出事,不用圣上开口,应付那些主考官就是一道难题。
赵夫人心烦不已,毫无头绪之下,准备出府放松放松心情,至于放松心情的方式,自然是带上韩昭昭,再以孝顺长辈的名头,压着她给自己置办头面首饰。
不想出府一趟,还有意外之喜。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韩国公府不靠谱,但她这儿媳妇还有个运气逆天,心机深沉的表姐啊。
池双卿和祯郡王之间的事,整个京城知道的人不少,原本听说太后属意的人是礼部尚书白大人的孙女,但都过了大半月了,也不见赐婚圣旨下来。
不少人都在背后幸灾乐祸地吐槽这位白姑娘自作多情,白府的如意算盘只怕也要落空了。
赵夫人眼神闪烁,内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池双卿等人选好东西离开,赵夫人忽然和善地看向韩昭昭,关切道:“我看你最近戴的首饰不是很新,你也选一个吧。”
韩昭昭明显愣了一下,特别是在看到赵夫人一脸关切的样子时,差点以为她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她这婆婆人前和善,外人见了谁不赞一声温柔贤惠,但自家人知道自己事,韩昭昭最开始不也被她温柔的表面欺骗。
等到文安伯府被夺爵,她这婆婆就将一切怪到了她身上,怪她命格不好,怪她没用,在大哥跟前不得脸,不能帮文安伯府留住爵位。
从这以后,她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每天天不亮就必须去正院请安,等到晚上,还得为婆婆守夜。
每天休息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偏偏她无法拒绝,对相公说,还抱怨她不懂得孝顺尊敬长辈,气的韩昭昭胸口痛了两天。
如今甫一见到赵夫人这和善模样,韩昭昭不见高兴,反而涌上丝丝担忧。
另一边,池双卿带着母亲挑好头面,准备回府。
行至半路,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她好奇地撩开帘子,就见一抬抬缠满红绸的木箱子由两位壮汉抬着,穿街而过。
“哟,这是哪家人成亲,这嫁妆,只怕得有一百二十抬。”池夫人极目远眺,缠着红绸的木箱宛如一条红色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池双卿摇摇头,正想说不知道,就听外面有围观百姓惊呼道:“这齐国公府真是大手笔,这架势赶得上之前二皇子成亲的势头了。”
“还真是呢,那二皇子妃娘家不是就冠军侯府吗?你想想那冠军侯府贪了多少银子,别说一百二十台,两百台嫁妆也置办的起。”
“啧,听你们这么一说,这齐国公府也不干净?”
“这就说不一定了,你看看那些抬嫁妆的人,两个壮汉抬着都吃力,里面肯定装了不少好东西。”
“可别说,我刚才还没注意,这一箱子装的满满当当,拆出来弄个一百五十台都不成问题。”
外面百姓议论纷纷,马车内的几人也听明白了。
“齐国公府的姑娘?这是嫁到那个府上?”池夫人好奇问道。
池双卿:“圣上赐婚给了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睿王殿下。”
“那倒是命好,不过现在几位皇子都大了,嫁入皇家是好,却也不是很好。”池夫人摇摇头,感叹完就抛到了脑后。
众位皇子大了,便要开始争权夺利了,能活下来,后半辈子不愁,但龙子之争,能好好活着的,纵观古今又有多少呢?
不过这些也不关她的事,想这么多做什么,池双卿心下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