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鱼书叹气，好烦。

只见江展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内劲之下，一声清脆的响声传出，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厅中竟然静了下来。江展冷淡道：“义父先说。念希你好好坐下。”

江念希下意识的坐了回去。

蒋鱼书惊叹，大哥就是大哥啊，若是她的眼睛还好，肯定给他无数个星星眼，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沮丧，淳于嫣说要过段时日才能重新视物的。

江展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先听听来龙去脉。

江君宏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们师兄妹三人一起长大，一起下山闯荡江湖。就像展儿你们三人一般，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师妹她天真可爱，从小就是我和师兄掌心中的宝贝。那时候，师兄和我都是雄心壮志的，立志要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还笑言说，一定要建立自己的门派，还说到时候就用小师妹的名字命名……当时，我应该是十分喜欢小师妹的吧，师兄应该也一样……”

他眼中带笑，苍老的面庞上也显出了一种久违的生机勃勃。

江念希却气得七窍生烟，哪怕心中多多少少有所猜测，还是觉得痛入骨髓。

这时，只听蒋鱼书咦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原来是我娘曾经的爱慕者？那你完了，据说我爹醋劲可大了。”

江念希奇道：“你有爹？你……”

蒋鱼书可不乐意了，回嘴：“你这样的都有爹，我这么优秀当然不会没有。”

江念希：“你！”

蒋鱼书却头一歪，靠近江展怀里去了，眼睛看不见，只朝着江念希声音的方向吐了吐舌头，意思是，你惹得起你展哥哥吗？

江念希当然惹不起，若说之前江展对她存着一番愧疚之情，如今却恐怕只剩厌烦了吧。

因此，冷下脸来的江展，谁敢惹？

江展好笑的拍了拍蒋鱼书的背，示意她别顽皮。

就听江君宏继续说道：“我们一起在江湖上闯出了名气，那段日子真的是我人生中最快意江湖的日子。不过，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遇到了一场大的江湖纷争，最终，正道武林大获全胜，黑道中的大小魔头纷纷伏诛，我们三个在那场纷争中也出了很大力气。只是，最后，对于如何处置魔头的家眷门下时，有了很大的分歧。白道中绝大多数人觉得斩草要除根，魔头的后代也会成为魔头，要在他们还弱小的时候赶快处置掉，以免后患。可师兄却反对，他本就觉得所谓白道，行事风格也没那么光明磊落，当然更反对所谓的魔头的后代也是魔头之说。一时之间，指责师兄的白道中人比比皆是。我当时很彷徨，不知哪方才是正确。月落却坚定的站在了师兄那方，她表面温柔乖巧，实则跟师兄是一样的天生反骨，况且，她当时已经对师兄情根深种了。于是，就在一个夜晚，师兄和月落带着大批的魔头后代、门下，悄悄的离开了。期间，武林白道也是对他们百般追杀，他们受了伤，我悄悄追上去给他们送了补给。记得当时师兄第一次正式的对我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再后来……他们就带着人隐居了，有了月落教的存在……”

江轩惊讶：“月落教？邪教？”

江君宏哈哈一笑：“江湖白道害怕师兄的号召力，也怕那些人报复，索性将月落教传的神乎其神，成了邪教。其实，是他们胆怯。”

他又看向蒋鱼书：“所以，你是我师兄和师妹的孩子，叫我一声叔叔也是应当。只是不知……他们，生活的怎样？”

蒋鱼书耸了耸肩，回答：“早就死了。我没见过真人的。不过，听岛上的人说起他们，就是神仙眷侣吧。”

江君宏长叹一声，沉默了。

江念希却消化了很久，才不确定的问：“那，我娘呢？你心中可是一直有你那师妹，我娘才郁郁寡欢而终？”

江君宏摇摇头：“你娘也认识师兄和月落的。她是我们闯荡江湖时救下的女子，我记得当时还是月落给她治的伤。我与她成亲并无任何不愿，她去世也并非郁郁而终，她只是当年受伤太重才早逝的！这一点，你嫣姨可以作证。我就是因为你娘的身体才请到你嫣姨常驻月落宫的！”

江念希有些慌了，说道：“那，那你干嘛要将自己建立的门派起名月落，你不是对她……”

江君宏摇头：“我怀念的是我们三人一起快意江湖的过去，也想起我们曾说过的笑言。所以起了这样的名字。你娘当时拍手笑言，月落宫，月落教，一正一邪，世人只以为江君宏是为了抗衡邪教，却不知道其中少年亲厚之情。”

他见江念希脸色惨白，腮边垂泪，不由心疼起身，却还是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希儿。你自幼丧母，我却未对你多加关怀，不知是谁传了这样的话于你，让你有了误会。说起来，都是我的错。你，你受了这么多苦，你回来了，就好。你，唉……”

在女儿面前做惯了严父的他，确实口舌笨拙。

江念希却毫不犹豫的飞身扑过去，哭泣道：“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的。爹……”

一时之间，江家父女抱头痛哭，自有一种温馨释然。

而江展则早就带着蒋鱼书走出了厅堂。

蒋鱼书坐在江展怀中，见他像抱小孩子一样的抱着自己，颇有些不自在的拍了拍江展的肩：“放我下来啦。咱们这就走了？这不还没结束吗。”

江展并没有放下她，只是站定，靠在廊柱上淡淡的说：“人家父女冰释前嫌，你这个无父无母，又被无辜牵连的小可怜，还想看什么？”

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冷漠和不奈之情，显然是有些不满。

蒋鱼书笑：“诶呀，江展，江大侠，展哥哥，你是在替我打抱不平吗？”

江展仰头看了看天上又圆又大的月亮，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晚上，小姑娘说最喜欢看月亮了，还说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都想分享给自己。

只可惜，如今的月亮，她又看不到了。

他轻轻的开口问：“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