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丁晔姣欲杀金爵的当口,竟是有一人自殿外进来阻拦。那人身着金红色锦袍,即便风尘仆仆,却仍遮掩不住他温雅的仪态。那人口中喝道:“丁晔姣!你竟是连自己的亲子都要杀死吗!”
此一句,石破天惊。在场众人尽皆石化。
待得那人走近,是一中年男子,容貌却与那金爵有着九成九的相似。
丁晔姣此时已经停下手来,颓然说道:“你来干什么?你不在你那洞庭湖好好呆着,为何非要四处游走?为何要来映日湖?又为何,非要纵容你儿招惹雪瑶?金鳞!你们父子俩害的我好苦!”
那叫做金鳞的中年男人闻言,不由苦笑:“姣儿,我为何远离故土,这些年带着金爵他四处餐风露宿,你不知道吗?当初,是你一夜之间带着襁褓中的女儿离开我们父子!我们在外寻找二十余年,却不知,却不知你竟然是踏雪阁阁主……我不懂,为何妖族和人族不能和平共处,我不懂,为何作为亲人的你却要对自己的孩子怀着这么大的恶意!就是因为他更像妖吗?”
他如此一说,众人不禁哗然。金爵失声叫道:“父亲!您的意思是……您是说……不可能的,不……”
那句“雪瑶竟是我妹妹”的话,金爵他始终是问不出口了。
然而,也不用再问,因为丁晔姣金鳞二人的表现,足以说明这一切……
而那丁雪瑶则半个字说不出来,灵流暴动,甚至陷入混沌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天大的玩笑?
而自丁晔姣提到洞庭湖,一些修士便不由得想起了洞庭湖一带最有名的那只大妖。并非他妖力如何强大,而是这只妖乃是金红鲤鱼所化,得见之人皆言此妖俊美无涛,气质高雅,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而这鲤鱼妖最为人称道的则是他曾被一美貌女子所救,后两人情愫渐生,最终结为夫妇的民间传言。端的是羡煞一众青年男女。
可谁知,二十几年前,与这金鳞私定终身的,竟然是当时还是踏雪阁少主的丁晔姣!丁晔姣年少时游历四方,巧遇了金鳞,两人男的温和儒雅,女的飒爽美艳,一见钟情,私定终身。
他们二人在那洞庭湖畔生儿育女,儿子金爵,更似妖族,小女雪瑶,却和人族更像。
而此时,丁晔姣已然冷笑道:“我为何不告而别?你可知,我母亲就是被你的同族杀害而死!你可知,那时候我竟然与你在卿卿我我!我接到消息,连夜带着雪瑶回到踏雪阁,却只得见母亲最后一面。我当着母亲的面发了毒誓!我要支撑起踏雪阁的大任,与妖族,势不两立!我已经尽力躲避你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世事就是如此凑巧,那金爵随着父亲四处寻觅母亲和妹妹的下落。金鳞生于洞庭湖,每年都要回洞庭湖中吸取水灵之气,才得以延续生命。那日恰逢金鳞回往洞庭湖,金爵便在这映日湖暂时落脚。他被这映日湖的美景所留,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清冷圣洁如仙子的丁雪瑶!
其实,两人并无任何逾矩之处,丁雪瑶当时所言也仅仅只是逼迫母亲的下下之策。
但,这两人的确情深意笃,丁雪瑶此次恰逢与那金爵在映日湖中幽会,却不曾想被门中弟子看到,以为是湖中大妖挟持了她,遂出了此等乌龙事件。
金爵本想借着这样一个机会与那丁晔姣提亲,却演变成了如此境地……
那边无意之间亏得如此密事的众人惊愕之后,渺然阁大弟子田毅却站出来冷然说道:“没想到丁阁主竟有如此过往,真是不知这些年你如何能湉居四大宗门一派之首!既是如此,我渺然阁自不能坐视不理。丁阁主,请与我等回去接受渺然阁审查!”
此次渺然阁带队前来的是首席大弟子田毅,他说的话,自然就代表渺然阁的意思。而这渺然阁千百年来专司修真界犯错修士乃至妖物的审判刑罚,这是要插手此事了。
却见那丁晔姣却并不束手就擒,她傲然道:“我若不同意呢?”
那田毅厉声道:“那就只有得罪了!”他本是八阶圆满境界,能够如此胸有成竹,则是因为他手中的金色丝线。那法器乃是仿照经无落的灵器金线所制,因有经无落神族之血的加持,一旦绑缚住修士,便无法挣脱。若作为武器攻击,则伤害十分巨大。
丁晔姣一个9阶修士却并未将他看在眼里,她索性伸展白色锦缎,率先攻了过去。渺然阁一众蜂拥围上,双方便打了起来。丁晔姣不想累及踏雪阁众人,只单枪匹马面对众人。可她却难免托大了,毕竟刚刚与丁雪瑶金爵一战中,她频频使用必杀技,灵力损失严重,一时之间,竟是双拳难敌四手,背后空门暴露出来!
那田毅瞅准了空挡,金线瞬间直直穿向丁晔姣后心之处,而丁晔姣却来不及回防了!也就在此时,时刻关注战况的金鳞踏步上前,稳稳站在了丁晔姣身后。见此情形,丁晔姣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这金鳞乃昔日洞庭大妖,妖力不弱。
她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样对他,他还是在关键时刻选择帮助自己。
那身后之人微微靠在丁晔姣后背上,轻声对她说道:“你快走。”丁晔姣嘴硬道:“用你管我?”
下一刻,她却感到身后之人竟是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丁晔姣连忙回身看去,却见那金鳞脸色灰白的躺倒在地,胸前被穿出血洞,正汩汩的流着鲜血……
他不是大妖吗?怎的连个八阶修士的攻击都挡不住?!
丁晔姣却不知,这金鳞带着儿子辗转数地寻找妻女,早就心力憔悴,再加上远离洞庭湖滋养,如今已是妖力不济了。
那金鳞也静静的望向眼前的女子,他眼神专注,面容柔和,只十分宽容温和的对她微微一笑,便溘然长逝了。
丁晔姣愣住。也就在这个空档,她的身子被渺然阁的金色丝线穿透,她却并不理会,十分平静的蹲下,仔细端详半晌那个面带微笑死去的男子。
金爵冲上来抱住父亲的尸身,泪流满面:“父亲!”只是金鳞死的如此突然,竟是连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丁晔姣犹豫半晌,十分轻柔的伸手摸了摸金爵的头。金爵抬眸看她,低声道:“母亲……”他容貌极似金鳞,脾气秉性也跟金鳞如出一辙,即便此前丁晔姣如此对他,他还是叫她“母亲”。
丁晔姣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对踏雪阁弟子说道:“是我对你们不起。如今,麻烦你们带我一双儿女离去,然后便自去寻找生路吧……”她将金爵推向她们,又深深凝视一眼仍在呆滞中的丁雪瑶,便不再理会众人。
只见那丁晔姣神色平静的躺在金鳞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说道:“我其实也一直都不明白,为何人与妖就不能有爱情?明明你更长情一些的。罢了罢了,今生是我负你,如此便随你去了吧。”话一说完,她竟自断灵脉而亡。
丁晔姣此人,冷艳孤高,手段凌厉,自她执掌踏雪阁以来,宗门稳固,信徒众多。而此时,死的也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段尘封往事,也就如此告一段落了。
众人感叹的有,可怜的有,更多的却是对此的鄙夷指责。踏雪阁余下弟子并不理会这些,她们带着两人尸体,和丁雪瑶金爵二人,准备就此离去。
而这时,渺然阁田毅却说道:“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