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借口(1 / 1)塞雁还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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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四月廿四,越州有个薛渎朱天会的大型会市,场地支在会稽山阴两县之间的一个草市,在山阴县东北二十里左右的地方。

中国人自古就有个凑热闹的传统,县衙诸吏也不例外。这日县衙的主要吏员们空了一半,主簿、知县、县丞几人也陪同两位朝廷钦差去看热闹,偌大的县衙除去出门办差的,几乎没剩下几个人在。

邓政思在两房吃着茶,过了一会就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弓手来报:“禀贴司,姓申的今日还在床上躺着。”

邓政思喷了一口茶:“这么大的会市他都没动静?”

“没有,说不定姓申的都快归西了!”

将茶碗放到桌上,邓政思摇头晃脑仔细思考,他最近右眼皮老是跳个没完没了,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邓政思即便自诩从不迷信,可右眼皮总是蹦跶也不是个好兆头。他沉思了一会,对着手下吩咐道:“江三,近日可得把申黎庶盯紧一点。千万不要大意了。”

江三不以为然地连忙点头,又建议道:“贴司,去年的薛渎朱天会被方腊这个天杀的给搅和了,今年据说演戏的戏班子可是东京的,不如我等也过去看看?凑个热闹,长长见识嘛。”

邓政思瞪着江三,突然抽腿蜷身作出敲打状,吓得江三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凑你娘!给乃公滚回上党坊,好好盯着申黎庶,如有差错,乃公饶不了你!”

“那贴司你去干嘛?”江三挑着眉毛问。

邓政思一看见江三的猥琐样就发毛,此时更是心中怒火涛涛,骂道:“干嘛?干你娘!乃公还有上月的酒税账子没算,要不让你来搞这些,乃公去看看东京的戏班子?”

江三只好连滚带爬溜出了县衙,见县衙门口的两个门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便在县衙门口找了个墙角背身站住,一边解手,一边道:“盯你妈盯,老子等会市都等这么久了,狗日的,腿在我身上,爱咋走咋走!”尿完尿,将手往衣服上随便一抹,便大摇大摆出了山阴,直奔会市去了。

邓政思这边,江三走后,又来了两个自己的嫡系杂职,两个杂职请过安,一前一后吹捧今日的会市。

“反正申黎庶这个傻子有人盯着,我就去看一眼会市也没太大关系。反正只是看看,看看又不去里头蹭热闹,午间就走。”于是便在两个杂职的簇拥下欢天喜地的去看会市了。

而申黎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邓政思前脚刚走,申黎庶后脚就来,而且还是大摇大摆的进了县衙,今日他也不装了。

同行者是抱着一本账的何伟才,二人在土地堂拜了土地爷,便进了狱里,从中间庭院直插而入,申黎庶在另一个灵魂的指示下去了趟库房,提了一根水火棍。

“把水火棍别在腰上,吓唬人比较好用。”申黎庶听话照做,将上黑下红,上圆下扁的水火棍别在腰间,配上一席黑色吏服,申黎庶觉得自己威风极了。

“可别说,还真有那味了!”

二人三灵魂来到一排牢房前,卓子明带着几个手力已经等候多时了。

牢房及其破旧,一股恶臭尿骚扑面而来,申黎庶强忍着,装作习以为常,对几个看见他傻了眼的手力们动员道:

“乃公没傻,跟乃公办差,就得好好办,办好了差事,钱财少不了尔等的。”

申黎庶的话和醉汉倒在地上说自己没醉没有什么区别,几个手力全当申黎庶继续犯傻,干活捞钱便是。

申黎庶带着一行人直径走到最后几间房前,在其中一间门口轻轻敲门,敲完门还凑近问道:“里面有人没人?”

半晌不见回话,卓子明和何伟才虽然知道申黎庶在装傻,但还是觉得丢人。

脑海里“嗡”的一声,申黎庶身体又不受自己使唤了。

“办差哪有你这么温柔的?让乃公来!好好学,好好看!”

在手力们眼里,刚刚还像是羊羔一般温和的申黎庶却突然飞起一脚踹向房门,不得不说,牢门的质量还是挺好,“砰”的一声巨响之后,门上只是抖落了些许灰尘,吓得其他牢房里的人一阵稀索。

这牢房就是小黑屋,外面的人看不见里头的人,里头的也看不到外面的,失去视觉后,听觉带来的冲击往往更击灵魂。

“官爷爷,官爷爷,大官人,小的在,小的已经几日没吃饭了,求求大官人高抬贵手,莫要折腾小人了!”

得到“申黎庶”的示意后,卓子明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进去就对里头的人一顿拳打脚踢,揍得人犯哇哇直叫,一边打,一边骂:“杀才玩意,官人也是你能叫的?”

剩下的人簇拥着“申黎庶”进了牢房,何伟才站在门口候着。

这间牢子还挺大,墙角严实,没有老鼠打洞的痕迹,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破碗,里头被舔的干干净净。地上堆了一堆茅草当铺盖,墙角还有个桶子接粪。

西北角肥头大耳的人犯穿着丝衣,一看就是个富贵相,卓子明坐在人犯身上,来了一招乌鸦坐飞机。

“申黎庶”示意卓子明停下,见人犯已经奄奄一息,他便挥了挥手,一个手力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桶凉水通通浇在人犯身上,人犯一个激灵,“申黎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上去就又是两个大嘴巴子。

“什么几日没吃饭,狱里定额,一日双餐,米饭青菜供着呢,都被狗吃了?”

人犯呜呜哭嚎道:“是不是被狗吃了,小的实在不知道,小的确实没见到过哇!”刚被卓子明揍过,人犯连官人也不敢叫,这又给了“申黎庶”揍他的借口,话说完,又给了人犯两个嘴巴子

“他娘的,官人都不叫,眼里就没个尊卑贵贱?我华夏涛涛数千年的文化,你是一点都没沾上,该打,该打!”

人犯呜呜哭嚎,抖的双脚脚镣铁链哗哗作响,这铁链原本是没有的,昨天才被卓子明加上。

“官人,官爷爷,小人只是一个良民,家中做些小生意而已,若官爷爷能放过小人,小人定然好好孝敬官爷爷!官人放了小人,小人这就给贱内写信,让她今日午间便把钱财送来,虽说小的家中不济,没几个钱,但也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孝敬官爷爷!”

“申黎庶”不答话,对门外的何伟才问道:“何伟才,这间牢房的人犯是谁?”

“回手分的话,这牢房里头的人犯,名叫郑美千,今年三十有九岁,家住第一厢甘露坊,房二十七间,铺三间,分别为衣铺、鞋铺、绸铺,田产七百七十亩,佃农三十三人,妾四人,无妻无子女。四月初三,青甸糊黄公会上,因猥亵良家女子被百姓现抓入狱。”

“申黎庶”咯咯笑着,让卓子明和几个手力上去又对郑美千一顿海揍,打完了,才问道:“你知道你为何挨打吗?”

郑美千晃着猪头。

“身为良民,却敢光天化日之下猥亵良家妇女,却不认罪!”

郑美千挣扎着伸出胳膊:“官人,小民自打入狱起,就日夜期盼审讯小民,好向官人认罪呀!”

“申黎庶”瞪大眼睛,拄着腰间的水火棍,一脸正气,大声呵斥道:“大胆!胆敢顶撞本吏,罪加一等!卓子明,给我狠狠的揍!”

一伙人一拥而上,将郑美千揍得哭天喊地,就着哭声和拳脚的声音,“申黎庶”又冷冷审判道:

“你年长,却吃成了猪样,浪费粮食,该打;有房子二十多间,却空了大半没住人,浪费地产,该打;铺子三间,唯独没有粮铺,看不起粮食,该打;田产七百七十亩,不吉利,该打;佃农三十三人,人多地少,你是不让他们活命,残忍至极,该打。”

“又有四个小妾,说明你好色,该打;无妻,说明你不尊古,该打;无子女,小妾又多,说明你不行,更不愿传宗接代,欲置你郑家绝户?还是该打。”

“你明明有钱,却说自己没钱,欺上瞒下,也该打。这只是登记在册的田产地铺,谁知道你还藏着多少?郑美千啊郑美千,你到底是真没钱还是假没钱?”

郑美千如烂泥一般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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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今称绍兴,宋时越州四月重大会市如下:

四月初三,青甸糊黄公会,赛舟、演戏,水上迎神。

四月廿四,薛渎朱天会,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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