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尔敢!”
事情突然的变故是第营所有的人都没料到的,其实包括申黎庶从衙门带来的这些弓手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发变故。
但卓子明和关傅云早已有所准备。
听到“斩立决”三颗字,关傅云便已经瞬间肘击了江武的脑袋,接着小腿伸出一绊,江武刚刚叫喊完一声,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在了地上,眼睛一闭一睁,映入江武眼中的已经是卓子明的明晃晃的刀片,刀刃离他的咽喉不足一寸。
所有人都愣了,等明白过来,衙门的弓手们就已经抽刀护在了将台周围,几个人围住了章攸,章攸打着摆子,声音发颤,眨巴着疑惑小眼睛:
“营将,这,这是何故?”
来第营之前,申黎庶就已经想好,要营造一支能打的赢禁军,甚至未来能打的赢鞑子的部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边关的军队都是那个德行,更别说身处江南的军队了。
宣和四年都要过了,留给申黎庶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不光要在这短短的几年内白手起家做到钱财无忧,还得练就一支铁打的强军。
从衙门小吏混成手分,灵魂用了几年时间;从处处被打压到衙门只手遮天,他只用了几个月。眼下还要顺着仅有的关系,建设覆盖整个越州的关系网,接着才能买卖私盐,达到支撑军费支出的预期目的。
另外还得灭了鉴湖仓的盗寇,赢得威望,偷梁换柱运走所有鉴湖仓的钱财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老子时间又不多,哪来那么多功夫跟你们叭叭赖赖耍花招?”
申黎庶嘿嘿一笑,心里念叨着:“军队嘛,就得绝对服从长官的命令!”
将台下的江武倒还是个硬骨头,即便是被刀刃威胁着,仍然破口大骂申黎庶:
“狗日的申黎庶,老子看你是朝廷的品武职,这才恭恭敬敬大门口接你,你狗日的不识好歹,反倒来给老子下马威了!来人呐,给老子把申黎庶剁了!”
其他兵这才反应过来,但一面是营将,一面是都头,用脚指头想,也是营将官大。虽说营将一年一调,但好歹也是朝廷的人,若是真剁了营将,他们也没多少活路,眼下这局面,还是听营将的令,听官大的准犯不了错。
但江武毕竟在营里蹲了多少年了,手下也有忠心耿耿的一些嫡系,他们此时也都抽出了刀,得到命令后就张牙咧嘴朝着将台扑来。
“兵符在此!”申黎庶从怀中掏出兵符,右臂高举,大喊道:“尔等是不想活命了?谁敢杀大宋的营将?谁敢造大宋的反?”
兵符在上,现场冲向将台的所有人都迟疑了。
“卓子明,为何不听我号令?”
卓子明瞬间醒悟,一刀下去,江武脖颈处便飞溅起了一条鲜血,全喷在了卓子明的脸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老子不和你们玩绕的,这就是给尔等的下马威,营中如有不服号令者,犹如此尸!”
衙门里面天天玩心机,申黎庶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
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个个站的笔直。
对付兵油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见见血。
“章都头,你可有意见?”
章攸摆着脑袋,就像拨浪鼓一样,赶忙喊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打完棍棒,现在就要给他们甜枣了,要让手下的人知道,只要不犯事,你们还是营将的好兵。
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章都头,带所有押正以上来衙门开会,其他部曲,各司其职,老子开完会要看到营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尔等都把自己的军容拾掇拾掇,表现好了,今晚大锅驴肉安排!”
江武的尸体被拖走,底下的一众小兵战战兢兢回了营房在各自的伍长指挥下开始整理内务,申黎庶则带着一众人来到未来他要办公的地方。
大厅借鉴了县衙门的样子,一个高堂,两边两把椅子,下边两旁空空荡荡,供人站立,墙角还立了个兵器架,高堂边上有个甲胄架子,里面连张地图都没有,倒是座位上铺了一层虎皮,看起来毛茸茸的,不知道坐上去舒不舒服。
“章都头对幕府内务倒还上心,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还是挺会做面子的嘛。”申黎庶伸出两根手指头,在桌面边缘一扫,指头上还干干净净的。见申黎庶已经换上了笑脸,章攸只好硬着头皮笑道:
“这是自然,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得了吧,把营里当长官的都给我介绍一遍。”申黎庶稳稳当当坐在了高堂虎皮椅上面。
“回营将的话,全营一百七十三人······不对,现在是一百七十二人,两个都,第一都一百人,都头是江武······”
“我知道,江武死了,你继续说,不必拘谨。”
章攸冒着冷汗,想道:“这厮直接不按套路出牌,杀伐果断,不是个好惹的主,我当不能隐瞒什么,否则被查出来,就得去地狱陪江武这短命鬼了。”嘴上道:
“第一都四个押正,正副队将四人,第二都三个押正,正副队将两个——营将,人都在这儿呢,容我给您挨个介绍一遍······”
“大可不必。”申黎庶抬抬手,又道:“朝廷给你们一年发的军饷是五百人的,现在营里有一百七十二人,多出来三百二十人的军饷到哪去了?被谁吃了?吃了多少?钱在何处?”
章攸这才长呼一口气,原先还以为申黎庶是个人物呢,刚上任第一天就打问军饷的事情,说到底还是眼馋空额的油水,要分一笔了,眼下看这个情况,申黎庶不是好惹的,定然是想拿更多的钱。前任营将拿了多少,申黎庶拿的只会比他更多。
章攸左右打量一番,却见申黎庶左右两位亲卫少了一个,但自己没放在心上,转而念叨其该如何多拿些利。
“我少说点数额不就完了?反正是黑账,没人敢记,查无对症,看你姓申的怎么办。”
章攸拱手道:“回营将的话,兵额向来是营将全营三七开,营将三份,剩下的七分都头各占一分,其余一半被营中其他人瓜分。”
“造账吏呢?让他说话。”崇节第指挥营没有粮草官,只有造账吏兼任,要想笼络人心,粮草官是绝对要被开刀的。
“禀营将,小的在。”造账吏得了章攸的眼神示意,道:
“是如都头所说,营将拿三分,都头一人一分······”
“我问一年空额一共可以吃多少,没问你怎么分的。”
“啊,这···”造账吏转头一看,见章攸冲他点点头,便道:
“空额一年计三千两百二十四石,钱十万五千。”
申黎庶来了兴趣,笑道:“仓库里还有多少?”
正在众人愣神间,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砰”的一声,原来是关傅云单膝着地,低头抱拳道:
“禀郎君,军中仓库是空的。”
“仓中是空的,想必是造账吏做了笔假账收了多余的钱财,前任营将不在,这军营就是章都头说了算,仓子空空如也,本将查账就得问罪于你,这种事情是大罪,章都头怎不清楚,若是板上钉钉,都头自然是妻儿不保,甚者株连上下三族。我看章都头向来都是明白人,这次怎么就犯糊涂了呢?章都头,这是造账小吏的借刀杀人之计啊。”
造账吏“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瞬间涕泗横流,哭嚎道:“营将,小人断然没有这种想法啊,纵然给小人天大的胆子,小人也不敢独吞这笔账啊!”
章攸已经冷汗直冒,紧紧捏着手中的刀柄,接着一咬牙,猛然抽出长刀,一刀捅向了造账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