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赖三儿把刀背扛在肩上,跟着队伍往山下走,旁边打着火把的小脑门凑了过来:
“三儿哥,咱们这行人,真要去偷袭官军?”
“呸!”赖三儿吐掉狗尾巴草,“官军才来了几百人,厢军战力低下,哪能是我高曹寨的对手?这趟就是去划划水,捞捞兵器的,官军在山下一个窝窝里头扎的营,一看他们的营将就不会打仗,二当家说了,一个夜袭就能冲垮官军营寨,杀得官军落花流水。”
会稽山的方腊残余并不是聚集在一起的,而是分了好几个部分,最大的一股便是衡山的高曹寨,约莫有七八百人,其他的几股残余则藏匿在会稽山的几座余脉当中,每股大小不一,加起来统共一千多号,算上高曹寨,便有两千余人。
前面一声驴子的鸣叫,众人都止住了步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很快,赖三儿前面的那个人被他前面的人一阵私语,接着前面那人转过身,又拽着赖三儿一阵私语:
“准备抄家伙,官军营地就在前面不远,出了山藏在林子里面,看二当家的号令。”
赖三儿点点头,把刀从肩膀上拿下来,对后面的人传去一样的话,但由于山路很窄,高曹寨出动的三百人被拉的很长很长,这话越传越离谱,等传到队伍末尾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准备扔掉家伙,官军就要杀过来了,跑不及就往林子里面躲藏,别管二当家的号令。”
后面的人一脸懵逼,见前面的人又往前面走了一小段,他们也便提心吊胆硬着头皮往前跟着走,过了一片竹林后,地形才渐趋平坦,众人才开始往四周铺开,之前传来的命令这才清晰了起来,原来是准备打仗,而不是要逃跑。
高曹寨的人原本是跟着方腊搞起义的,最后方腊被杀,官军诱降杀俘七万余,越州这边仅剩的残余从此就不信朝廷招安的鬼话,反而躲进了会稽茫茫大山之中,占山为王,成了山贼。
整个高曹寨有文化的人仅仅是以前给人店铺算账的助教伙计,高曹寨据山为寇后不从事生产活动,每月都会下山劫掠周边乡里,成为一大祸害。
而山贼打仗也全无章法,赖三儿站在一处高崖边上,看着远处平地上面亮起点点火光。
“那个营地便是官军的营地,探子给老子说了,官军准备架锅做饭,老子等官军一做饭,便把扇子一挥,你们就带着自己的小的们,往官军营地里面冲杀,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给方公报仇。”
二当家的骑在驴背上,穿着一身不知道从哪里扒来的儒袍,挥着一手羽扇,头上带着一顶冠,显得意气风发,极其自行。
“二当家的,官军都是他娘的杀神,我等若是攻不进去咋办?”
小脑门推了推赖三儿,赖三儿往二当家那边看了过去,明显看到二当家的小腿颤了一颤,下巴抖了两抖,喉结一滚动,故作整定道:
“杀了方公的那批挨千刀的官军早就北上了,越州城的厢军又有什么可怕的?寨里的神婆都说了,老子聪明绝顶,乃姜维转世,能文能武,老子打官军,必然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二当家的,据说这次官军领头的营将是申贴司,是衙门里面的那位,江湖上传言他武功高强,杀人如麻,能止小儿夜啼。他手下的厢军,都是精锐,鉴湖里的黑鼻头,就是他杀的。”
一个喽啰凑近二当家,惶惶不安道。
二当家拿起羽扇给喽啰一个巴掌:“你他娘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两军阵前,净说煞风景的话,他不过出身一个衙门小吏,能有多少能耐?况且鉴湖的黑鼻头,都他娘的是禁军灭的,关姓申的何事?纵然他再威风,能有老子威风?老子白羽扇一挥,便是千军万马一阵冲杀,来的是精锐是嘛?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喽啰还要再说,二当家的却眼珠子一转,道:“折煞老子士气,来人,把这狗日的拿了祭旗。”
左右立马上来人,就要拽那个喽啰下去,喽啰双腿一软,吓得跪倒在地:“二当家的,小的跟着高曹寨混了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的上有老下有还请二当家看在小的为高曹寨奔波的份上,饶了小的一命!”
二当家恶狠狠道:“慈不掌兵,要全寨的人都和你一个想法,老子还打什么鸡儿仗?放心,高曹寨记得你的功劳,你死后,汝之妻,我养之!还在等什么?拿了拿了!”
喽啰哭天喊地求饶不止,就被拉了下去,二当家又看着远处的官军营寨,却听见后军还是传来一阵哭嚎呼喊,正想去问问怎么回事,便有一个手下气喘吁吁跑了过来,道:
“二当家的,咱们没有旗子,怎么祭旗?”
二当家扇着白羽扇,嘴角印上智慧的笑容,“你把他衣服扒了,把他衣服插在枪头上,不就有旗了?这等事情,还得老子来教你不成?”
“二当家可真是聪明绝顶!”
很快,喽啰的人头就被盛在了二当家的面前,赖三儿看二当家厌恶地朝脑袋“呸”了一口痰,便一脚把脑袋踢下了悬崖,二当家开始了战前清点人数的准备。
“跑了十七个,现在统共三百七十三人。”
二当家明显有些生气,“等老子大败官军,再满山搜山,把这帮逃兵抓起来斩首示众。”
远处生起几缕炊烟,探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报告道:
“二当家的,官军开灶了!”
二当家肚子咕咕直叫,骂道:“老子还没吃饭呢,他们就开始吃上了,小的们,跟着老子去冲杀,砸官军场子,杀得官军屁滚尿流!”
赖三儿跟着周围的人一同高声呼喊,随即二当家扬起驴蹄,白羽扇朝着官军营地一挥,那驴子嗷嗷叫了一声,二当家也跟着叫了一声:“小的们,冲啊!”
赖三儿看了看小脑门,二人手中紧紧捏着刀柄,跟着周围的人一同大喊冲杀,头也不回地往官军营地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