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朔怔怔地注视着,杨景斌难免心生诧异,道:“温朔,你怎么了?”
“唔,没什么。”温朔回过神儿,眼睑微垂神情略显尴尬地说道:“突然想到了上节课,您讲述的关于古文物出土时,经常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文物,也许,经过在地下数百几千年的时光沉淀,早已和它被制造成的时候,有了很大的不同呢?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凭文物对那个时代的考证,就会出现偏差。”
杨景斌愣了下,旋即面露喜色,点头道:“我很高兴你能想到这一点,其实,这是一个全世界考古界都无法克服,也不可能克服的问题,物质在各种环境下,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变化,无论变化多少,终究是与初始状态不同的,然而我们不可能让时间倒退,所以只能不断研究,提高我们的考古技术和经验,以及文物保护复原方面的专业经验知识,尤其在古物出土时,尽最大努力让其更少受到外部环境的侵害,使其与初始的状态更为接近一些。当然,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仅仅靠文物本身,还不足以去做出诸多的学术定论。所以,作为专业的考古研究人员,我们必须不断地学习更多的知识,积累更多的经验,再通过古籍记载,以及诸多先贤整理出来的古代文献资料,对比参照,并借助不断发展越来越先进的科学技术,更多地去克服时间和环境对文物本身的改变,在我们的研究考证中,得出最贴近于文物初始的状态,由此,也可以反向研究推理出,那个时期的社会环境、人文、生产力、科技等等。”
“谢谢老师。”温朔认真地点点头,一副五好学生的模样。
有了这一问一答,杨景斌对温朔越看越喜欢,这样的学生,简直是无可挑剔唔,就是块头太大了些,做野外考古工作的时候,磕碰伤害到出土文物的风险率比别人高一些。
他不知道,此刻温朔的心里充斥着紧张担忧和纠结杨老师印堂上的两层黑痕,已然可以确定,是阴煞侵体所致。
帮,还是不帮?
其实刚才杨景斌认真详细地为他答题解疑时,温朔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必须帮,因为从来到京城大学,杨老师一直都对他非常好,包括军训时对他的关照,为了他和军训团部的领导们争执,况且当时得病,温朔是作假,等同于欺骗了善良憨厚的杨老师,所以内心一直都怀着些许内疚感。
再者,阴煞侵体,按照老韩头笔记中所述,致死率非常高,而且两三天时间就可以致人死亡,而对于阴邪之气有一定驱除作用的寻常药物和医疗手段,对阴煞侵体却毫无作用。
所以除了起坛作法之外,只能希望杨景斌气运非凡,机缘巧合之下阴煞尽除,否则
温朔也不好确定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这也就意味着,目前只能他来救杨老师!
可问题是,怎么救?
直接告诉他,您受阴煞侵体所害,生命危在旦夕,而我是一名身怀玄法的奇人异士,可以起坛作法书符诵咒为您祛除侵体的阴煞,除了我,您没得选择,所以必须听我的?
杨景斌信不信另说,非万不得已,温朔也不肯冒然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知他人啊。
另外,他还有着另一方面的期望杨老师个人气场与寻常人有异,对于阴邪之气有极强的免疫力,而且还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不知不觉间,类似于修行般融汇阴邪之气。那么,他是否也能凭此融汇汲取,从而化解了阴煞对身体的侵害呢?
这并非温朔出于一己私心而凭空希冀,因为从杨景斌印堂上阴煞侵体形成的黑痕来看,他遭受阴煞侵体已经有两天多的时间,换做普通人即便不死也应该卧床不起了,哪儿还有这么大的精神,带着学生们跑到文物研究所授课?
怎么办呢?
课后,满心纠结和担忧的温朔,和同学们一起又匆匆赶回学院教学楼,还有一节物质文化史的课。
这节课上完,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温朔内心焦虑更甚,因为杨景斌老师受阴煞侵体之害,已经超过两天时间了,如果自己所希望的情况并不存在,那么,现在就要与时间赛跑,争取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他没有和舍友们一起回去,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一边思忖着,一边往杨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让他失望和愈发焦虑的是,杨老师没在。
正巧碰到教历史文献课的顾献民教授,温朔抱着一点点希望,上前礼貌地问询了一下。顾教授还真知道杨景斌的去处,在文物研究所的办公室做项目。
温朔下楼登上三轮又匆匆赶赴到文物研究所。
文物研究所没有老师的引领,没有学院课程安排的通知,没有在职研究小组的工作证,即便是京城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的学生,也不能进入。因为这里面长期存放着诸多珍贵文物,偶尔还会有国宝级的文物放在这里,以供应考古研究以及教学所用。
被挡在门口的温朔傻眼了。
这咋办?
想无奈掉头就走,寻思着如果杨老师出了事儿,自己也问心无愧了。可终究是放心不下,他上前恳求门卫室的安保人员,能不能帮忙转告杨老师,就说他的学生温朔,有急事想要见他。
在门卫室执勤的三名安保人员中,那位队长恰好认出了温朔,是前段时间在新闻中频频被提及的京大新生,考虑到胖子家境贫困又有那么多令人感动的人生经历,队长便笑呵呵地让他稍等,在桌上的电话薄中翻找出了杨景斌所在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说了一下情况,然后让温朔稍等,一会儿杨老师会来接他。
这是研究所的安保规定,即便是打电话通知,也必须由里面的工作人员亲自出来接人。而且,这还是杨景斌的级别有足够权限,低权限的工作人员是不能带人进入的。
几分钟后。
杨景斌神情疲累地从研究所里出来,看到温朔后,勉强露出温和的笑容,招招手说道:“走,有什么事到办公室来说,正好我在做项目,你也看看学习些东西。”
“哦。”温朔跟着杨景斌往里面走去,神色间,已然掩饰不住内心的焦虑了。
刚才看到杨景斌老师的精神状态,无需开启天眼细察,仅是凭自己对外界自然五行灵气变化的敏锐感应,就能确定,杨老师受阴煞之气的侵害,更甚了。
因为一个人受到阴邪、阴煞气息的侵害,周身上下与外界自然之间的平衡,也会出现相应的变化。
当然这种变化寻常人感应不到。
而玄士,也必须刻意去感应,才能察觉到其中的异常,因为人的生机不到将断的时刻,这种变化的幅度太小。
现在,必须尽快找到阴煞之气的来源,截断其对杨景斌持续不断的侵害。温朔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跟随在杨老师身旁,凝神仔细感应着杨老师身体气机与自然五行灵气之间的变化,温朔愈发焦虑,恨不得催促杨老师走快些他判断,阴煞的根源,很可能就在杨老师的办公室,若非如此,从第一节课到现在,只过去了两个小时,杨老师受阴煞侵体的症状,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恶化。
就在此时,温朔察觉到了杨老师身上又出现一股异样的状态变化不断侵伐着他的身体机能的阴煞之气,有减弱的迹象,而且在不断地,一点点向体外渗漏,消散在天地间。
温朔立刻判断出了这种变化的缘由。
杨景斌命大,不知不觉间多年来的“修行”,使得他的身体机能对于阴邪之气免疫,纵然是侵伐性极强的阴煞之气,也能稍有免疫,而且身体机能会排斥阴煞之气。
如果不是这种免疫力,换做寻常人生机早就断了。
但,也仅仅是杨景斌脱离了阴煞之气的来源,身体机能的免疫力才可以稍稍缓和一下被侵害的症状,一旦靠近阴煞之气的来源,还是会受到不断的侵害。
症状也将迅速恶化。
此刻,走在前面的杨景斌心生诧异,自己真是糊涂了,再如何喜欢温朔,也不该就这般利用自己的职务权限,轻易地带温朔进入管理戒备相当严格的研究所内部啊。
刚才为什么就忘了问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唉,大概是这几天工作太累,精神状态不佳,一时糊涂了吧?
杨景斌的办公室在二楼,紧挨着文物鉴定研究室。
跟随杨景斌进入办公室,温朔没有立刻作法开启天眼,而是屏息凝神,凭自身敏锐的感应力,去查知阴煞之气的来源。因为开启天眼的话,会大量消耗己身体内存储并不多的真气,把真气耗尽了,还怎么去作法截断,甚至祛除阴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