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洋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说的这些,和我们公司有什么关系?”
“哎呀。”温朔笑着大咧咧地说道:“经理大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公司啊集团啊,还不都是咱京大的嘛。我这人有一说一,这次如果不是我们院长和班主任一个劲儿怂恿我,支持我这么做,以展示我们考古文博学院的学生不限于专业上的能力,更富有创业精神,你说我干嘛下血本租房开店?动辄数十万的投入,辛辛苦苦又必然会耽误学业!将来成功了,挣到钱了还好,院系、学校脸上都有光,也会拿来大做文章。可赔了呢?肯定是我一个人承担,几十万块全都是借来的您说我容易嘛,唉”
“是是是,我能理解。”栗洋哭笑不得。
给温朔留下这间店面房,是集团总部高层专门授意批下来的。而栗洋年纪轻轻,就能空降到南街商业区管理处总经理这个油水丰厚,且由于徐先进一案,目前极为敏感却又极容易做出成绩的位子上,也是因为他个人有着绝对强势的背景,所以他很清楚,给温朔留下一间店面房,那是校方和资源集团总部商议,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影响之后,才定下来的事情,而且更为要紧的是,这个决定,还牵涉到了前不久京大爆发的那场令人至今想起仍心有余悸的事件。
问题是
上面定下来的,只是给温朔留店面房,且当初校方和集团总部谈这件事的时候,还刻意提到过,无需作难,也不用给予太多方便,比如租金方面,该多少就多少,千万别破例。
这就值得推敲了。
原南街商业区管理处总经理徐先进畏罪自杀,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无论是谁,都不想,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事破例搞特殊,生恐被人抓了小辫子。
但又必须留给温朔
原本栗洋还没觉得这事儿没什么难的,公事公办呗。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白白胖胖如同北极熊般的家伙,竟然会毫不脸红地在租金方面讨价还价,不能打折那就减免两个月,唔,好像他的意思,应该是免两个月的租金,以便于他开店之前的所有准备工作这他妈就有点儿不讲道理了。
这是考古文博学院的学生吗?
这,是大一的学生吗?
这简直就是一个成熟的奸商!
“温朔啊”栗洋有些为难地说道:“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我也是刚到南街商业区管理处工作,你这不是让我作难嘛。再说了,前些日子刚出了徐先进的事儿,我”
“明白,我明白。”温朔忙不迭点头,继而皱眉很严肃很认真地说道:“哥,我怎么可能提过分的要求让你作难呢?我的意思吧,是这样,你想想,现在这间留出来的店啊,我先看看。”说到这里,温朔拿起协议书扫了眼店面房的位置,然后愣了一下,神色相当诧异,又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向面带微笑的栗洋,问道:“这,这间店面房,不是已经租出去了么?”
刚才他只想着如何省钱了,没看协议书,现在才发现,给他留的店面房,正是之前自己看中,却被徐先进租出去的那间,一百二十平方米,地理位置绝佳的店面房。
栗洋微笑道:“贿赂徐先进,协议违法,无效。”
“不是吧?”温朔有些心疼那位老板,道:“租下这间店面房的老板,能同意么?”
“租金退给他了,还不同意么?”栗洋神色淡然地说道:“他可以去法院起诉我们,由法院来裁决当然,如果他真这么做的话,那么我们会向检察机关检举,现在徐先进一案件正在调查过程中,我想,检方很乐意把他抓起来,追究其贿赂徐先进的责任,再调查他以往和徐先进之间,有没有什么经济来往,虽然数额不算大,但,谁又知道最终调查出来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你们狠!”温朔竖起了大拇指。
“所以,便宜你了”栗洋笑着打趣总算掰回了一招,刚才让温朔搞得自己太被动了。
温朔得了便宜卖乖,眉开眼笑地说道:“那咱接着刚才的话说,哥啊,这间店面房之前是个火锅店,我租下来是要做其它生意的,可问题是,火锅店干了这么久,里面环境条件肯定已经被搞得很差了,说不得水电线路之类的,都有问题,对吧?咱说得通俗点儿,你们作为房东,要出租房子,好歹房子得像模像样,达到我们租客的满意不是?水电都不能保证稳定,还要我这个租客再去花钱重新弄,这从情理上,可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是吧?”
“这”
“哥,照顾一下兄弟,我是真穷啊。”温朔苦着脸哀求,道:“几十万投资把店开起来,欠下了一屁股的外债”
“那,那我需要向总部请示。”栗洋说完这句敷衍推脱的话,忽然就觉得挺没面子的,好歹自己如今也是南街商业区管理处的总经理,一把手!如果这点儿事情都做不了主,那岂不是会被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哥”喊得倍儿亲切的胖兄弟,轻视了么?于是不待温朔回应,栗洋随即就摆了摆手说道:“这样吧,我可以批示对房子进行检修工作,延迟两个月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哥,是三个月,怎么着也得挨过年去啊。”温朔苦兮兮地说道。
“你”
“到时候店开张了,能看到回头钱了,我心里也能踏实些,对吧哥?”温朔可怜兮兮。
栗洋挠挠头,一时间有些为难。
这是让自己犯错误啊!
“谢谢哥!那个什么”温朔很干脆地替栗洋答应了自己的条件,于是不再谈这一茬,转移话题道:“兄弟我虽然不能让你犯错误,但咱俩初次认识,理当相互熟悉熟悉,交流加深一下感情,也便于你以后的工作嘛,是不是?那,你可得给兄弟我一个机会,就今晚,我请你吃饭,咱们简单点儿,西门涮锅。”
“不不,咱可不许这一套,影响不好。”栗洋赶紧拒绝。
“就这么定了。”温朔理所当然地说道:“哎对了,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顺便再叫上我们老班,杨景斌老师一起,怎么样?”
栗洋一愣,心里一阵狂喜,这胖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他怎么就这么会办事儿呢?于是栗洋毫不犹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地说道:“好啊好啊,我可是久仰杨景斌老师的大名了,一直都想着有机会亲眼目睹其风采,当面聆听教导。那什么兄弟,既然请杨老师来,这顿饭该我请,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你这不是打兄弟脸嘛。”温朔板起脸不喜道。
“哎,既然是兄弟,还有什么客气的,再说了,你还是学生,马上又要投资开店,资金肯定紧张,听哥的话,日常大钱小钱都要节省些,能不花钱的地方尽量别乱花”
“那也不行,你要是这么说,我今晚不叫杨老师了!”
“这,兄弟你这”
“哎,对了哥,还没请教您贵姓呢?”
“免贵,免贵,姓栗,栗洋。”
“栗总!”
“哪里哪里,见外了不是?”
从客客气气,到寒暄热聊,说说笑笑中,租赁合同就签了三个月后合同正式生效,每平米每年六百元租金,温朔须于一周之内,缴纳一年的店面房租金七万六千百元整,且享有到期优先续约权。
待温朔离开办公室之后,栗洋还在轻松愉悦的情绪中迷糊了许久,才豁然回过味儿来:
“他妈的,我好像着了那大胖子的道了!”
房租给他免了三个月还不算,还他妈商量好,由他承揽店面房的水电检修整改的工程,连费用都敲定了九千九百元!
大爷的!
你小子开店本来就要装修的好不好?
而且,自己竟然兴高采烈、感激不已地答应了他请吃饭的邀约,还为了谁花钱请吃饭和温朔客气争执了一番帮了温朔这么大的忙,却倒欠温朔好大一份儿人情!
这他妈上哪儿,跟谁说理去?
好在是,真能请到杨景斌一起吃顿饭的话栗洋觉得,怎么算都值了。
杨景斌这类眼里揉不得沙子,性格又死犟死犟的所谓清流,平时老老实实一副天下虽乱我自安,不理世事的模样,但只要脾气上来了,准惹出大事。而这次杨景斌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偏生如有神助般走了大运,校领导、资源集团高层私下都有些惴惴不安,生怕这家伙被惯出了毛病,上瘾了可咋办?
上次事起南街商业区管理处,最初起因又是因为他的学生要租一间店面房
所以,店面房给他的学生!
以后,南街商业区管理处的人,也都要提高警惕,防火,防盗,防杨景斌!
所以栗洋很庆幸,也颇为感激温朔刚刚上任这个有点儿烫屁股的位子,便有机会和最需要警惕防范的杨景斌吃顿饭,而且是和他以及他最得意的学生一起,又刚刚帮了他的学生一把不求杨景斌这号清流能把自己当朋友,起码落下一个好印象,某天他突然脾气上来要搞事儿的时候,好歹也会斟酌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