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般情况,张坚左右为难,一边是以前混迹道上整日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还曾共同拎着刀棍与人群殴厮打另一边是公司的规矩,以及待自己有再造之恩的温朔。
所以连日来,张坚一边坚决执行公司的新规,一边又不断安抚、劝慰这些怨气颇重的兄弟们。
跟随温朔时间久了,耳熏目染再加上对温朔毫无条件的信任、尊崇,使得张坚也渐渐磨去了以往蛮横不讲道理的性子,渐趋喜欢上了规矩,喜欢讲道理。闲暇独坐时,他经常感慨钦佩温朔,难怪年纪轻轻能够有这般事业,而自己混迹京城多年,却是刀口舔血过着指不定哪天就会进去甚至挨一颗枪子儿的不稳定生活,原因很简单,温朔讲道理,而自己,以前不讲道理。
如今张坚大彻大悟,明白了什么叫做理直气壮!
拎着刀耍蛮横威风,气不壮!
占据了道理,再加上个人有胆识,遇到事情时,才能够真正理直气壮地与对方争执、冲突!
可惜人情这种东西
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比道理更有效,也更伤人,伤社会。
与张坚的想法不同,这种情况在温朔和黄芩芷看来,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也是必然会发生,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期许发生。
原因很简单,在当前的社会状况下,创业初期,尤其是吧这种纯属娱乐性质的开门生意,难免会在经营时出现各类顾客间的纷争,也会有同行前来捣乱、恶意竞争,所以,店内往往需要一些能镇得住场子的人物,确保店内的经营环境不受太大影响。譬如一旦有上人员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无需张坚出面,以前跟随张坚混的那些小痞子出身的员工,立马就敢上前把冲突双方,或者来找茬的人给轰出去,对方不服就敢直接动手。
他们擅长,也适合干这种活儿。
但这类人又有一个无法避免的通病,服务态度恶劣,一个个吊儿郎当凶巴巴的模样,本身就会令顾客生厌,随着他们在吧工作时间越来越长,最初刻意收敛的劣性,逐渐显现出来,动辄对顾客大呼小叫,顾客稍有不满,他们张嘴就骂,撸着袖子就要开打,有时候还会故意调戏前来上的女生,或者吹口哨,或者大声说些荤段子
所以,当吧越做越大,有了规模成立了公司,挣钱如流水,逐渐正规化之后,如钟军、丁江江这类员工,不能洗心革面收敛劣性,就会成为公司里的害虫。
温朔不慌不忙地来到了四号店门口时,黄芩芷已然从三号店走了出来。
三号店,是朔远吧的总店,因为黄芩芷的办公室就在三号店里。
“温朔。”黄芩芷快走几步,唤住了刚刚从三轮车上下来的温朔,秀眉微颦着,略显忧虑地轻声道:“目前店里的现金,足够付清他们本月的工资,你真打算让他们走人?”
温朔撇撇嘴,隔着门看到里面聚集在自己那间小办公室门口的员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十一名员工啊。”黄芩芷道:“会直接影响吧运营的。”
“不要紧,让其他员工辛苦几天,那十一名员工离职后,每天节省下来的工资,公司一分钱不要,全部给加班辛苦的员工。”温朔面露一抹狰狞:“离了张屠夫,还不能吃肉啦?反正这些人留下也是祸患,今儿个就算是他们后悔,我也要坚决辞退,一个不留否则,以后谁都玩儿上这么一出逼宫的把戏,咱这公司还能不能干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可立规矩的时候,总难免杀几只鸡。”
言罢,他大步走进了四号店内。
先前还神情忧虑,秀眉微颦着劝说温朔的黄芩芷,此刻站在街上,却是面带欣慰笑容,转身回了三号店。
温朔走进四号店,发现诸多台电脑前的顾客,已然不再上,而是专心致志地看着办公室那边拥挤的人群,人群吵吵嚷嚷,最里面办公室里,刚巧传出了张坚仿若愤怒野兽愤怒却又压抑地沉闷低吼声:“钟军,丁江江,你俩辞职我不拦着,可你们怂恿这么多兄弟一起辞职,吧短时间内招不到员工的话,就得停业,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我和温总、黄总,平时可待你们不薄啊”
“张哥,咱们是兄弟,我不能让你为难。”钟军的声音随即传出来:“当初也是奔着张哥你的面子,咱们兄弟交情来的,可这几天,你说说,你有把我们当兄弟吗?好嘛,动不动就是直接扣钱,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我说张哥,你也忒没人情味儿了!”
“就是,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丁江江气呼呼地说道:“得,张哥你现在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不把咱们当兄弟,咱们也惹不起你,可你总不能连躲都不让咱们躲吧?”
门外人群中有人嚷嚷道:“行了,咱也别为难蝎子哥,直接找黄总要了工资钱,扭头走人。”
“这话谁说的?”张坚在屋内怒道:“进来跟我说。”
“进去就进去!”一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梗着脖子扒拉开同伙走进了办公室里,道:“行了蝎子哥,甭为难兄弟们,咱也不让你难堪!明说吧,以前大家佩服你有胆量够仗义,所以才尊敬你愿意跟着你混,可自从你被温朔打服了以后,就变成了人家的一条看门狗,越来越怂。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想让你难堪,好嘛,你现在更怂了,他妈的一些上的学生投诉咱兄弟几句,你就吓得生怕被温朔和黄芩芷批评,转而不顾情分扣兄弟们的工资”
张坚声音阴沉地说道:“许少强,你长出息了,敢跟我这么说话!”
“张坚,是你先不给咱们兄弟面子的。”许少强哼了一声,道:“别拿你的威风吓唬谁,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颗脑袋,真打起来谁怕谁啊?”
“我他妈今儿就先插了你!”张坚愤怒地低吼着,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外面单练去,谁怕你谁是孙子!”许少强全然不惧。
便在室内剑拔弩张之时,站在人群外听了一会儿的温朔,笑嘻嘻地大声嚷嚷着劝说道:“大家别生气别生气,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说嘛,都是自家兄弟,干嘛这么大火气?”
说着话,他已然扒拉开外面围着的人,挤进了办公室。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刚才还义愤填膺仗着人多势众,所以鼓噪喧嚣着为钟军、丁江江撑腰的众人,有一半纷纷低下头,或者左顾右盼,躲避着温朔满是笑意和善意的眼神。
人的名树的影!
这胖子老板年纪不大,与诸人相仿,甚至还有几个比胖子老板大上三两岁,张坚更是比胖子老板大出了六实岁,日常生活中却不顾颜面,当众都会恭敬喊一声“朔哥”
虽然胖子老板平时看起来脾气极好,和谁说话都是开口前先笑,与所有人都能随意说笑打闹,不拘小节,但谁没听说过这胖子老板怒火迸发时的虎威?
便是当年在整个中关村地区都打出了赫赫凶名的蝎子张坚,都被胖子老板打得服服帖帖。
再者,胖子老板白手起家,短短两年时间打下这么大的基业,谁敢说不服气?
再再者,胖子老板有钱啊!
老话说钱壮英雄胆,人家有钱就有底气。
在场诸人,便是钟军、丁江江、许少强这般凶悍,桀骜难驯的主儿,也是纠集了众人后才愈发胆气足地前来挑衅张坚,让他们真的当面锣对面鼓地和温朔叫板
还是有些心虚,胆怯。
一时间,办公室内外鸦雀无声。
满脸带笑的温朔眼神中尽是好奇,左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位,把每个人的神情都端详了一遍,才挠着头憨憨地笑道:“行了行了,不就是辞职嘛,大家兄弟一场,好聚好散,何必临别时闹得不愉快,断了情分啊?那什么,钟军、丁江江,你带着兄弟们去黄总办公室吧,我已经打过招呼,黄总也把你们这个月的工资准备好了,我向来有一说一,一分钱不会少大家伙儿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懵了。
带头的钟军和丁江江,更是面面相觑,神色间有懊丧、有愤怒、有不甘、有惊讶
这他妈套路不对啊!
咱们这次闹事儿,是为了让张坚,让温总、黄总,免了之前扣罚的工资,压根儿没想真的辞职!
吧的工作活儿不累,平时能上玩儿,而且经过几次工资的上调之后,这些人少则每个月六七百,多则收入都上千了!凭他们那几乎都是初中毕业的学历,离开了朔远吧,在京城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吗?倒也有可能,但,几率太低了。
来之前,大家还商议着,自信满满地认为只要十一人同时离开,朔远吧就得关掉至少两个店。
关门一天,就得损失多少钱?
这笔帐,几岁的小孩儿都能算得清楚,所以张坚、温朔、黄芩芷肯定会妥协的。
谁曾想
胖子老板笑眯眯地直接答应了让他们辞职,并且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分钱不少的工资!
慢慢还账,初六之前肯定不敢保证更新状态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