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某天晚上,杨筱在家写作业。
今天的她,感觉有些不一样,右眼皮一直不自觉地跳着,而手中的数学题也一直没有思路。
这让她莫名感到有些烦躁。
她站起身,离开座位,走向厨房。
拿起凉水壶,倒了杯冷水,抿了一口,继而大口喝了起来。
喝到一半,门外响起了开门声。
母亲回来了。
一脸愁眉不展,看起来有些焦虑。
“妈,回来啦。”,杨筱放下水杯,走到门前。
“筱筱,作业做完了吗?”,母亲撩起耳边散落的碎发,垂眸,放下手中的包。
“嗯,差不多了。”杨筱微微颔首,弯腰递过拖鞋。
在即将接过拖鞋的那刻,母亲的手忽而抬了抬,直接握住杨筱纤细的手腕。
“筱筱......”
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让杨筱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刚刚超过四十岁的母亲,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有了浅浅的皱纹,耳鬓两旁也多了些许白发,眉心蹙着,望向自己。
“怎么了?”
“就是......妈有话跟你说。”
两人走进客厅,目前拉着杨筱坐在沙发上。
母亲搓了搓手心,开口,“筱筱,之前我跟你讲过的那个于叔叔,你还记得吧?”
“嗯。”杨筱颔首。
“他是我们超市的仓库副主任。”母亲躲避着杨筱的眼睛,自顾自的继续,“前段时间,我们想着今后能凑活着一起过日子,所以准备在魔都买套小房子,把你接过去一起生活。”
杨筱对母亲的话语并没有感到惊讶,甚至在刚刚得知他们在一起的消息时,她已经能预见这样的发展。
“但魔都这几个月的房价飞涨,你于叔叔手上的积蓄还不够支付首付,所以我们想着再等等,等到凑着钱了,再做打算。”
“但是,我没想到你于叔叔他有些心急。今天我去超市上班的时候,看到他被一群警察带走了......”
“警察?”杨筱忍不住打断。
“嗯……”母亲顿了顿,然后继续,“超市里的人都说,他挪用了仓库里的物资,被老板发现报警了。”
“挪用物资?”杨筱怔怔地重复,这个词汇对她来说有点陌生。
“就是偷偷把仓库里的货物转手卖给别人。”
“那他会坐牢吗?”
“我不知道......今天一整天,超市里的同事都在背地里议论,说都是因为我,才让一贯老实的老于动了歪脑筋......”
母亲说着,难过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杨筱在一旁措手不及,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母亲。
“妈,咱不用理别人......”
母亲保持着低头的动作,杨筱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到母亲的无助。
过了许久,久到杨筱以为母亲不会再说什么了。
母亲终于抬起来头,“筱筱,我决定辞去超市的工作,明天去趟警局,打探老于的消息。”
杨筱不知如何回复。
在她看来,母亲一向坚强,自从父亲走后,她一直是独自一人料理着家里的一切,包括带着她来魔都投奔陆姨。
虽然,对于她找了个新男友,杨筱心里还有些膈应,但从她的内心来讲,她希望母亲能有一个幸福的生活,不为生活所迫,不为寂寞所困。
她微微颔了颔首,没有多说一个字。
......
接下来,母亲没了工作,白天忙着奔波于警局和律所,寻求解救老于的机会。
晚上,找了个小临工,用于补贴生计。
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的脸,杨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帮助她。
上课,她开始开小差,总想着母亲的事情,成绩也慢慢下滑。
她也开始不敢上网,害怕等来沈安杰失望的言语。
......
一月,又是一年新的开始。
周末,杨筱和母亲在家。
经过这一个月,于叔的案子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由于证据确凿,几乎已经没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按照律师的说法,根据现有的证据,可能会被判两到三年的刑拘。
面对现实的打击,母亲也几乎已经接受事实。
好在,时间并不很长,她还能等。
这天,两人在家包饺子。
来南方久了,很少再有机会自己擀面皮包饺子。
这让母女两人有了多日来难得的放松一刻。
只是,命运似乎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们。
“咚咚咚”,一阵急促而用力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恬静。
母亲放下筷子,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走去开门。
刚转开门锁,门被大力地推开,走进三个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
母亲因为门的作用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你们是谁?”
她眉头紧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杨筱闻迅,也来到了门前,看着门内的三人,她不自觉地站在母亲身边,拉住母亲的手。
三人为首的男人,头发剃得很短,青色的纹身从耳根底部蔓延到脖子,面露凶光,口气不善,“你们是不是认识于建国?”
什么于建国?
“不认识。”,杨筱心直口快地直接回复。
“老于......?”
几乎在同一瞬,母亲轻声低喃,引来了其余四人的瞩目。
杨筱睁大了眼睛,小声凑到母亲的耳边,“妈......你是说于叔叔?”
母亲没有回答,而是用左手盖在杨筱的手背,轻拍了两下。
“你们有什么事吗?”
母亲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不卑不亢。
“什么事?于建国三个月前找我们借了20万,说是三个月内还清,眼下这时限已到,却不见他还钱。我去他留的住址和上班的公司都找过了,他同事说是他犯了事,被拉到警局?真他妈的倒霉。”
男人说得激动,撩起了袖子,“好在,临走时,超市里有个女人把你透露了出来,才让我找到这儿。”
男人咧嘴笑了笑,露出灰黑色的牙齿,“既然我找不到他,那就只能由你代他还债了,谁让你是他姘头呢?”
“你嘴巴干净点!”,杨筱抬高了音量,但眼神难掩内心的害怕。
“呵,小姑娘,虽然我们是讨债人,但我们也是文明正规地讨债。”男人转过身,对着杨筱母亲,“今天,是我第一次来通知你们,先给你们十天时间筹钱,十天后我会再来。”
说完,一行人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留下,长吁一口的杨筱和险些站不稳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