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义胜只能笑着回应。

他之所以毫不客气直接怼了贾建国，除了贾建国的嚣张目中无人之外，他还在试探县里各方的态度。

这年头的当地父母官都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创业企业家。

上头政策不明朗，他们也要顶着各方面的资本家舆论压力干事业。

万一我冯义胜干的风生水起时，你上头意志不坚定怎么办？

那我就是那个被推出去的替死鬼。

如果这次江汉山的班子一但表现出优柔寡断迹象的话，等冯义胜打开了这条通往南方的商道后，必然会把所有的重心抽出清平县去南方。

没办法，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我需要更好，更开放的土壤成长。

不想最后落得个锒铛入狱的结果。

八十年代的商人都必须要面对这个问题。

很明显，江汉山让冯义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冯义胜最后又硬着头皮被江汉山教育了一顿后离开了县政府。

与此同时。

贾建国依然没有放弃报复。

他首先是在他们部门各种会议上论调华洋销售部的非合法性。

还义正言辞的批判：这就是资本主义毒瘤，必须要杜绝他们滋长。

还动用他的关系，在部门里发起了一次投票。

意思就是国营厂坚决不向华洋销售部提供货源。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县国资委一把手态度异常坚决。

不但一把手坚决，连同着部门里人在举手表决的时候一边倒！

国营厂不景气，工人做事没积极性，年纪轻轻的二十来岁进了工厂就开启养老模式。

甚至还有那种顶替名额去工厂上班，三十块钱一个月工资，我和你对半分的情况出现。

这种情况下国营企业必须要全面改制！

首先就是盘活销路让企业实现盈利，再提拔有改革思想的人上来全面整改。

吃了个瘪的贾建国哪里这么容易会放弃。

后来他又连续找了好几个部门里的人。

均得到了一个婉拒的答复。

清平县在江汉山的影响之下，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大势。

无奈之下，他只能找自家老爷子了。

贾换山，当年跟着大部队出去南征北战，解放后回了清平县。

一路到了省里，最后又回了清平县。

说起来，贾家虽然因为他改变很大，但是这个老人一直非常的清廉。

八十多岁了，对于子子孙孙做的一些事也无力去管了。

对于小儿子的到来，他并没有觉得多么的高兴。

一个人坐在退休老小区屋子阳台上，望着外边的飘雪，有些冷淡：“稀客啊贾处长。”

“这算算得有大半年没来过我们这种穷人家了吧。”

“新房子住的可还算舒坦？听说有快两百平还带电梯？”

“什么时候把我糟老头子请过去开开眼界？”

贾建国很怕自己的父亲，边上陪笑：“爸，单位分配的，合理合规。”

“您别忙着教育我，身体还好吗？”

说着孝子贤孙的姿态忙前忙后。

贾换山似乎很是反感他这样，开口打断：“别忙着孝顺我，糟老头子承受不起。”

“开门见山吧，找我有什么事。”

贾建国一阵尴尬，赶紧道：“爸，看您这话说的，咱们几个兄弟姐妹不都挺忙的嘛。”

“是有些疏忽对您的关心了，但咱们国家目前处在大建设时期，都遵您老小时候对我们的教导，不忙着为人民为国嘛。”

“砰砰砰。”老人情绪非常激动，杵着的拐棍不停地敲打着地面。

“给我说人话！别在我面前装得你有多么辛劳，你们干的那些事不要以为我眼睛瞎了看不见！”

贾建国不敢表现出多么的不快。

赶紧各种讨好。

等老爷子情绪稳定了不少后，他终于找了个点切入主题：“爸，您是走过草地的老红军，一辈子都在和资本主义做斗争。”

“目前江汉山要带着清平县搞资本主义，还批准了个资本毒瘤企业倒卖国营工厂的货，这是得您出面敲打敲打啊。”

“不然你们当年浴血奋战一辈子换来的今天，岂不是全葬他手里了？”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怎么不清楚。

靠着凳子闭着双眼道：“我已经退下来了，就应该退的干净，你不要给我搞这种事。”

“你走吧，我年纪大了只想在这里清净点，别在我身上打着什么主意。”

贾建国一听老爸这么讲，万分着急的开口：“爸，您不能这么想啊。”

“您听我说，这事只能打住这股歪风啊！”

“爸，您…”

“如果你今天是来看我的，我留你吃个安生饭，如果你又是想搬我出去给你去搞什么事，那你马上给我出去！”老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脾气了。

情绪越来越激动，贾建国知道老爷子的脾气，明白今天这事只能吹了。

立在原地半天后，望着一脸坚决的父亲，最后只能重叹了口气。

“行，爸您别动气，我单位还有个会要开，就不在你这里吃饭了，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说着走向了门口。

一个老妇人急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建国，怎么回事啊，不留着吃饭啊。”

贾建国头也没回的回了句：“不了王姨，单位还有会。”

老妇人背后欲言又止。

而后望着阳台地方老头子的背影，不知道为何，莫名的觉得自家老头子孤独。

深吸了口气走了过来，蹲下拉着他手：“建国都大半年没来这里了，怎么你们父子两还吵上了？”

“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跟自家孩子置什么气？”

贾换山沉默了很久，拍了拍他手，身上全然不是刚那个不可理喻的模样。

“当年他们几个反对我们在一起，还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会把我的晚年照顾好。”

“可你看看我四个子女都多久没有回来了？还是你好，一直陪着我。”

老妇人笑了下：“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你性子也要改改，毕竟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大了管不住了，这是省里今天给我邮过来的一封信，你看看。”

“这几个畜生把我这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说着从边上拿了一封信给了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