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羽的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那漫天迎来的剑雨，竟然剑剑是真，但风羽拔剑相迎之时，但却又只刺到一团空气。

“你没事吧？”

已经承担大部分伤害的墨语，依然在关注他护在身后的风羽，他自然感受到风羽在他背后出剑，是他没有用，无法将这阵阵剑雨完全阻拦在身前，墨语心中闪过一丝自责，随后已经被额上鲜血遮住模糊不清的眼睛望着不远处站立的赵凯，心中涌现一丝愧疚，怪不得老爷从来不让他探查墨家灭族之事。

原来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就这么大。

他仿佛又回到了十三年前，那场大雨，那场他梦到的阴蒙的绵绵细雨，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遍布满地的各种尸体残骸，火焰还在燃烧着土地，直径百里的大坑被寒冰冰封，奇异而又怪异。都说梦是反的，但是我为什么醒来的时候却又是真的，血流的鲜血混着雨水四处流淌分散。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时牧先生还在，娘亲还在，而自己还是少年模样。

赵凯停下了脚步，他看到半跪在地上的墨语已经闭上了眼，身上已经再无声息。

“啊。”

赵凯仰着头啊了一声说不出是叹息还是悲怒的味道，他闭上眼睛，把心头与脑海中涌现的纷乱情绪统统压回在最深处，保持冷静，这种事他已经做了许久，很习惯了。生死离别之事赵凯在江湖上也见过了许多，他也以为自己习惯了，但看到龙王的一瞬间，看到墨语到底而死的一瞬间，赵凯才明白，他并没有习惯。

人生总是离别。

“你们别动那个少年。”

赵凯再次睁开眼，眼神分外平静，但也可以说是冰冷。

“哦？未必你还能拦住我不成。”

剑雨门的那位女宗师瞬间来到还在摇晃墨语身躯的风羽身前，踩着风羽的脚踝轻笑望着这在江湖与朝堂之下亦有威名的金陵王赵凯。

风羽的脚踝被踩住，肉体传来的疼痛让风羽到现在还恍惚的头脑终于清醒了。

父亲，母亲，老酒鬼。

风羽心中默念，灰暗的眼眸中挣扎似要浮现一丝青光，但心头的噬魂蛊却猛地跳动起来，仿佛在劝阻风羽，然后又是那股熟悉的暖流流经风羽的百骸九窍之中，风羽脸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愈合，刚才助墨语从入魔状态苏醒消耗的全部内力，又开始从风羽的丹田之中缓慢流转。

要我命的是你，救我命的也是你。

“拦住一名宗师杀人，本王自然还是做不到。但是本王要取本王自己的命，却还是轻而易举。”

赵凯将白扇的扇尖横在自己脖间。

“你寻死便寻死，我孟若萱还怕你死不成？”

自称孟若萱的剑雨门宗师冷声说道，丝毫没有把面前那金陵王赵凯的威胁放在眼里，踩在风羽脚踝上的足尖不免更用力了一些，这个少年的轻功颇为诡异，孟若萱可不想这个少年从她身旁逃走，折煞她的面子。

痛。

但没有噬魂蛊钻心的痛来的更加强烈。

风羽默默忍受着脚踝上传来的疼痛，虽说疼痛是在他承受的范围之内，但是按照这样的力度下去，他的脚恐怕也要废了。

幽天华一听赵凯这句话，脸色一变。

南不免神情自若，眼眸中流传的光华已经散去。

“你不怕，自有人怕。”

赵凯面色平静，扇尖已渐入他脖颈的肌肤中，渗出丝丝血迹。

“想不到堂堂金陵王也会出如此昏招，寻死这下下策我可不信你会做。”

幽天华咳嗽数声，缓慢地走向金陵王赵凯。

“技不如人，只得出下策，还有莫以为你们武功高妙，夺得本王手中白扇便可无忧，要知道世间寻死的法子千万种，世间想要本王死的人很多，世间想要本王不死的人也很多，但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本王自裁。”

在赵凯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只白嫩的手已经搭上了赵凯手上的白扇，看似娇弱无骨的白臂却让赵凯手上的白扇再也无法寸进分毫。

“晴荷把那枚纸扇拿开，虽说金陵王你如此说，但我不相信一个追踪龙王十三年的人会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幽天华停下脚步，刚才走路无非是转移金陵王注意力而已，八门中轻功最好的便是轻羽门，踏浪而行，循波而动，天地广阔，轻羽随飞，当然那入未八门的千空门自然不能算在其中，

“正如本王循他踪迹之久，也自知他是何等人物，哪怕天机谷，蝶院，知天游三十年一排的龙凤榜前三位也应有他的一席之地。如今本王的朋友已经身死，若我这位小友再死，那就真心如寂灭，再也没有所愿。”赵凯不在意被夺走的白扇，双手负在身后，白净的衣衫早已混杂不堪，既有尘土也有血迹。

“但金陵王你这番平静的样子，我实属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求死之人该有的样子。”

幽天华亦双手负在身后，嘴角挂上一丝笑意，眼睛闪烁不定的望着赵凯。

“你敢赌吗？”

赵凯忽然平静的问道。

“你敢赌你精心布置的幽玄局被他一怒之下端破？你敢赌你处心积虑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全白费？我了解他，他是个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他能助你将局变得完美，无懈可击，也可以让你的一败涂地，他随心所欲，他也一向一意孤行。”

“龙王替这局布了这么多棋子，此次幽玄一局，龙王既势在必行，我也势在必行。”幽天华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动，脸色平静道。

“看你这般自信的样子，想必你也不会没有了解过他的性格吧？这些年他半途掀翻的棋局可还少了？太白剑宗，清风崖，天游内乱，千家之变，甚至风月城旁的静心寺魔影现，他仅落一颗子便闲日后棋局太长，弃子而走。你都知道他把你们仅仅只当做棋子，你觉得一个人会对棋子有感情吗？”赵凯面色平静，却句句诛心。

“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你们，因为在他眼中你们就是死物。”

“够了！”

幽天华势大力沉的一记袖风将赵凯轰飞在墙上，南不免刹那间从幽天华身边跃过，接住本应掉落在地的赵凯。

南不免这几番动作，却与之前风羽从封存身边溜行的动作有几份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