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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弥漫的雾气开始缓缓扩散，海浪渐渐泛起波澜，不时广阔的深海中传来一声震人心魄的低鸣。

忽然一条黑影从海面越出，又飞向云雾之中偶尔露出鳞片，同时黑影畅游在云雾时，惊鸿一瞥仿若看到了楼阁迄立在半空中，还有人在楼阁中弹琴奏乐。

龙相伴，雾缭绕，高楼奏乐，宛若仙境。

“杨先生，如今您觉得真的会有蓬莱仙岛吗？”

柔弱的声音在杨大夫的耳边轻微响起，带着幕离的女子早已经下了马，两名汉子在不远处并未靠近过来。

杨大夫微微弯曲身子，以示尊敬。

“杨先生不必多礼，在这里小女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而已。”

微风轻轻拂过幕离，并未吹起紫纱，声音也似清风一般使人心旷神怡。

“听你声音，似乎还年幼尚小，并不了解你家族背后的事情是情由所缘，这礼你的确受得起。”

杨大夫双手背在身后，声音低沉。

戴着幕离的女子也没有继续矫情，而是抬头看着海面上正在成形的壮丽景观叹道：“这世间的景观还真是太美妙了。”

“但是美妙景观背后往往会有血腥与尸骸。”杨大夫出言打断了戴着幕离女子，直白的不带任何感情说道。

“每当这个时候，便会有无数人前往这虚无的蓬莱仙岛，哪怕去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回来过，都会有人会依旧前仆后继的前往，”杨大夫指着那一艘艘正在岸边启航的大船，“你玉府就不打算也碰碰运气吗？”

幕离女子的声音依旧清新且柔声道：“小女子只求一枚海河珠来给家父祝寿便可，至于其他别无他想。”

“你可听说过蜃？”

“蜃，自然是听说过。其中有三种解释，第一种为雉入海化为蜃，早先人以为旱地上的雉鸡来到海中，幻化为蜃，第二种便是小曰蛤，大曰蜃。皆介物，蚌类也。最后一种也是最为传说的一种，蜃为蜃龙，蛟龙属，能吐气纳为海市蜃楼，其真实形态拥有巨大的蛟龙身躯，覆盖着金绿色的龙鳞，这种形态下的蜃龙从不保持静止，它们喜爱不断地飘摇盘旋，形成令观者眼花缭乱的一团闪光和各种错综复杂的花样，但平常它偏好保持以低调的鸟类，贝类甚至是龙珠的形态存在。”

幕离女子缓缓道来。

“素听闻玉府中人个个博学多识，尤其玉府小姐尤为出众，今日听闻果真名不虚传，就连一些民间传说都能记得一二，不过不知玉小姐可信这些传说？”

杨大夫转身望着戴着幕离的女子。

“既然是传说，想必并没有太多人亲眼见过，就像长生，人人都想长生，可世间可有一人长生不死？练武，修心，修身也不过延年百年余。”

幕离女子依旧轻柔道。

“但古往今来道教修道炼丹寻仙岛，讲究天人合一，故而我们学武之人的最高境也叫天人境，为的不就是那长生不死吗？佛教更是讲往生轮回，生而死，死而生，超脱轮回便知生不知死。”

杨先生摇头道。

“但杨先生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曾见过世间有一人羽化而登仙？可曾见过一人超脱出轮回而长生不死？杨先生你又可曾能炼出长生不死的药？沧海桑田，世间变迁，你我几百年后只不过是脚下这片土地的一捧黄土而已。”

幕离女子一字一句仍然耐心说道。

“不错，你比我们这一辈的人看的太过透彻。”

杨大夫原本严肃的脸庞便的笑意，但幕离女子缓缓摇头继续说道：“倒不是小女子看的透彻，而是面临生死之间总会有些恐惧，而小女子如今最是年轻，故而才敢在前辈前面大放厥词来讲各种道理。”

“受赞而不娇，论理皆可以理对之，你父亲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若是个男子想必练武突破天人境也可指日可待。”

杨大夫哈哈大笑，幕离女子紫纱浮动没有继续说话，反倒是杨大夫意犹未尽继续道：“老朽因自幼体弱多病，家中又贫困，幸得一江湖郎中所救，我便与那江湖郎中学习医术，可惜医人者皆不可自医，他偶感染疫病，最后发现时已经病入膏肓，不治身亡。后来老朽便去拜那南荒药王谷，求那能治百病的稀世药方和绝世医术。”

说到这里杨大夫叹了口气，继续抬头看着已经迈入迷雾的船艘道：“可医术越高就变得越加困惑，这世间究竟有没有能让人百病不侵的药？能让人长生不死的药？若有，在哪里？若没有，那我还继续学医炼药的理由是什么？所以我便出谷踏遍九州，去过南荒毒心殿，尝过血莲株，也去过南荒蛊家传说中的噬魂蛊，也走过冰心州上冰心峰见那冰心殿稀世罕见的冰心雪莲，还去过中土州的各个道观与佛寺，见过冀州的狂沙风暴中的仙人树，也曾看到过梧桐州的长河落日，但终究什么都没有。”

“杨先生，您在南荒毒心殿门前施医治毒，硬将毒心殿殿门关闭半日您又去南荒蛊家亲自承受那金噬蛊，承受百虫穿心痛之时，不计前嫌的治好了身受重疾缠身的白蛊家家主冰心殿上你又妙手回春治好了原本被人恶意败坏采摘的冰心雪莲中土州中，你在道观中与人论长生不死，论得道成仙，论救世济人在佛寺内，与僧人讲佛家经义，论缘起，论宿命冀州荒漠中您治好的仙人树梧桐州您劝解了刀阁与剑阁两阁纷争，但世人都在寻觅您时，你却已经改换容颜来到了海河州偏居一隅之地，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继续做着不为人知的事情。”

幕离女子说完半蹲纤细的身子，久久施礼未曾起身。

“若说先帝逝去前曾叹，瑾太宗设立九品宗师天人境，世间无一人可入天人境。小女子斗胆可说先帝这句有误，而先生您就应该是那唯一的天人境。”

“何为九品，何为宗师，何为天人？不过一个代号而已，就像此时的我活着便是我，那若是当时的我，或者将来的我，那便还是我吗？”

杨大夫见幕离女子有些沉默的样子笑道。

“那的确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