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前些日子刚来,今日又来了?”
风羽睁开眼见站在一处宽广的洞,只是光线依旧幽暗,面前站着一道伛偻的身影,那嘶哑的声音想必就是从她身上发出。
杨先生的龙头忽然开始膨胀收缩,而后轻微扑哧一声,杨先生脸上就掉下来一个黑影在地面上,风羽凑近一看,赫然是长着肢节的虫子!
“别怕,这就是千家独有的兽面虫,不咬人,只掩面。”
杨先生说着说着就用手在风羽脸上敲打几下,风羽只感觉脸上酥麻难耐,仿佛有无数只触角在脸上怕,突然那些触角不动了,啪嗒一声脸上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风羽伸手摸了摸脸,还好脸还在。
“让这些东西在脸上爬,可是还有美焕容颜效果。”
杨先生手上似乎无意的摸着风羽的黑面罩,嘴上开着玩笑道。
“这就是你又带来的小家伙?也是需要换面?”
那伛偻的身影转过身来,面容竟然宛若十七八岁的姑娘,美目流盼,桃腮带笑,但身上又有着一股棺材瓤子的感觉。
“不止换面,还需捏骨。”
那不知是老人还是少女的身影,嘶哑的声调微微尖起,异常暴躁又变得忧郁。
“一次又一次的麻烦我老婆子,能不能给我一点安静空闲的空间?老婆子我已经许久没看过真正的太阳了……”
风羽不由得想要去安慰那老婆婆,却被杨先生刚好一脚挡住了去路,杨先生声音虽苍老但依旧高昂道:“孓婆子,我这人你还是别动了吧?不过此事之后,我依旧会按照约定给你奉上让你延年益寿的珍宝。”
“这些年你奉上的珍宝药材老身早已经吃遍了,难道还有什么老身没有吃过的?你要知道,那些吃过的药材对老身可是没有太多作用了。”
那面容清秀的老婆婆阴森道,却已经伸手一抬,有铁锁摩擦声响,风羽就已经被吸在这老婆婆手中。
“好年轻的小伙子。”
老婆婆的手在风羽身上不断摸索,铁链的声音也不断响起,风羽忍住心中的不适感,这才发现这老婆婆干枯的手上锁着一条巨大的锁链,不止她的手上有,而且她的脚上也通往锁着锁铐。
“捏成我上次带你捏的那人的样子。”
杨先生的声音平淡的从风羽身后响起,只见老婆婆在风羽脸上的骨骼不断地移动,出乎风羽意料的是他虽然能感受到骨骼被不断地移动,但是自己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感,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奇异的药草味敷在自己的脸上,而之前被掀下来的面罩刚好充当了纱布,紧紧的贴在自己脸上。
那老婆婆漂亮又年轻的脸上似乎在想些什么,还准备在风羽身上下手时,风羽背后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吸走。
“多谢孓婆子,报酬稍后便会奉上。”
杨先生也不疑这老婆婆手上在风羽脸上动些什么手脚,平淡的对这老婆婆道。
这老婆婆的手虚空之中象征性抓了几下,放在鼻尖细细闻,嘶哑的声音道:“你的信誉,老身还是信得过,不过你两如果想从老身身后的那个通道走,而不是原路返回的话,老身希望那报酬多一点。”
在幽暗的光线中,风羽看不清杨先生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听见他很快的应承。
“好。”
轰隆隆的巨响在这老婆婆的身后右侧很快的开了一道幽暗的门,狭长而黑暗。
“走吧。”
杨先生牵着风羽的手飞快的踏进这门中,在进入门后那一刻对着老婆婆声音第一次有些杀意道。
“希望你还能遵守规矩,要不然你想活,我可是闲着自己活的太久了。”
风羽被牵在这条狭长黑暗的通道中,感觉脚步勉强有些跟不上杨先生的步伐。
“静心,运气。”
杨先生平淡的声音在风羽耳畔响起。
“可是杨爷爷,我身上已经什么内力都没有了……”
风羽沮丧的回答道。
“还记得你在客栈里发生过什么吗?回想一下。”
风羽被问起,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那温柔的声音,相信我。
风羽摇摇头,把这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外,当时自己被那个剑客刺中左臂的时候,心口一阵翻涌,有股奇怪的气就被自己左臂吞噬进入了自己体内,而自己也因为有了这股气,才能勉强运起清风诀,但心头的燥意却来却严重,后来不知道什么心里忽然传来一种想法,主动伸手去接近那剑客,果然心口更是一阵翻涌,将那刺客身上奇怪的气都吸进自己的体内,而自己更是有些沉迷,若是被人踢开,可能自己还会继续吸下去。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
杨先生见风羽没有说话,牵着风羽的手在黑暗的通道中闪过晦暗的流光。
“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想到一些。”
风羽的手接触到那股流光时,心头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出来了,那流光就又流淌在风羽的体内。
“这……”
风羽惊奇的感受体内发生的一切。
“接下来控制这股内力去浇灌你那破碎丹田上的残败白薇,然后回想起白薇经。”
风羽听言开始默默运转着内力,开始回想起清儿姐当时所说的话。
“接下来的话,你需要用心记着,因为你的体质特殊,当初用冰心雪莲和噬魂蛊的那位医者,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原因,只求快速解决你的伤势,后来你的体魄似乎也是用药力强行提升,但是那个医者没有想到噬魂蛊这种蛊的存活时间在冰心雪莲的作用下反而活的更长了,这些天材地宝本就有些灵性,它已经藏在你的心头,之所以你现在体魄只有七品境,是因为大部分的药力都被那噬魂蛊所吞噬。但是当时救治你的时候,我也只感觉到你体内有着冰心雪莲和噬魂蛊这两种天珍地宝的残余气息,后来我再用血珊瑚和仙人心液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但那时两者的药效也被它吞噬了进去,好在它并不噬主,反而将药效吞吐出来,滋养你的血脉和身体。”
风羽听到吞噬心头一紧,运转内力的都有些顿挫,后来又听到吞吐,这才舒了一口气,内力又运转顺畅。
杨先生并没有在意风羽此刻的心情如何,而是继续道:“现在这噬魂蛊演变成什么样子,我不清楚,但是从你当初在客栈的表现和现在的情况来看,它现在不仅仅只吞噬一些药材,而是还会吞噬任何内力,不论好坏,这对于你来说,既是好处,又是坏处。任何内力若是不同属性的内力吞噬进去会使你体内产生反斥,更严重的时候会让你受到严重的内伤,不过好在你体内属性为乙青木,比起其他属性内力来说包容性强,倒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只要快速的将那些不适合自己的内力使用出去便可……”
远方依稀可见一丝光亮,杨先生话一顿。
“日后你若是想解决这噬魂蛊的问题,可以去南荒州蛊家去找一位叫白羊的人,他应该会有解决的办法,道路且长,以后该怎么走真的就靠你自己了。”
风羽感觉有些不对劲,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自己就被丢出了洞口。
正午的太阳分外刺眼,风羽眼睛不由得眯起来,自己躺在的地面似乎是砂石路,身边不断有马蹄声响起。
“这小子……”
方纹拉住马的缰绳,琢磨着这从道路旁侧的山林飞出的这道身影,若是平常的身影,方纹倒也是不管,只是这身影身上似乎贴着杨家药铺的标志。
方纹架着马踱步走到这摔倒的身影身边。
“没死吱一声?”
“吱……”
“臭小子,还真吱啊?”
方纹苦笑不得用悬在马背上的剑鞘将这道身影挑起,分毫不差的让这道身影落在自己的马后。
“好好待着,别乱动啊,摔死了小爷可不管。”
风羽被挂在马背上,马尾不断甩在风羽的头上,让风羽有些郁闷。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起,风羽就已经明白了杨先生让自己打工的人是谁,想必就是这剑客的主人,能打赢巨鲸城最厉害的剑客,还是爆气后的最厉害的剑客,想必也只有他的主人府上才是杨先生需要我去打杂工的府上。
只是我这点能力又能做什么呢?
“小姐,这人应该就是杨先生说的后人弟子,身上的确也有药王谷白薇一脉的气息,更主要的是他身上贴着杨家药铺的标志。”
方纹单手提起风羽,走到早已停在路边一侧的马车内沉声道。
玉雅静卧在车厢的软枕上,颦眉微皱柔声道:“既然人已经接到了,那便走吧,我得好好想一想如何给父亲准备什么样的礼物。”
“小姐!”
一直护卫在一旁的李河忽然在车厢外大声叫道。
静卧沉思的玉雅这才坐起身来,将之前垂下的一缕青丝别于耳后,无意间露出左手腕上的一缕淤青。
“让李叔进来。”
“小姐,你看!空中忽然掉出这个盒子!”
李河大大咧咧的走进车厢,手上拿着一枚纹着海浪的精美方盒,玉雅伸出右手,薄纱顺着手臂倾袭而下,李河小心的将那纹着海浪的精美方盒放在小姐手中。
玉雅白皙小巧的大拇指轻微一挑,瞬间车厢内刹那光芒满目,玉雅不着痕迹的关上方盒,光芒才逐渐消失,方纹这才惊道:“这就是那龙珠?!”
玉雅柳叶眉轻挑道:“叫海河珠,知道吗?方叔。”
方纹呵呵一笑道:“对对,海河珠。”
李河这才注意到脚边这才躺着一人,怒道:“这人是谁?要不要把他灭口?胆敢在此窥看小姐隐私。”
玉雅无语的扶住额头轻道:“李叔你在外面的时候,就没有发现方叔过来时手上提着一个人吗?另外李叔你动不动就灭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玉府还是哪家刚下山的绿林土匪呢!”
李河哈哈一声想掩饰尴尬,却发现一旁的方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搓着手道:“小姐,我是在外面给你站岗吧。”
方纹摇着头望着李河离开的背影道:“小姐,这人我们收还是不收?”
玉雅轻笑一声道:“本来就答应了那位大前辈要替他藏人,现如今还送上如此一份大礼,岂有不收之理?刚好缺个马夫,让他赶马吧。”
“我不会。”
风羽这才有机会插上嘴。
“不会就学,没什么难的。”
方纹笑着拖着风羽离开了车厢,依稀还能听到车厢外李河的咋呼声与方纹的嘲讽声。
玉雅娇小的后背靠在车厢上,左手依靠着窗沿,手指盘绕着青丝,右手转动着这枚方盒,望着窗外的山林不知在想着什么。
…………
翠微亭。
“陛下,这棋局还走吗?”
老者和蔼的盯着棋盘,白子已经所剩无几。
被老者称呼为陛下的威严年轻俊朗男子,穿着一身黄色龙袍,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放下还在沉思的手叹道:“不走了,这棋局父皇下了这么多年,朕还真倒是接不下去。”
老者欣慰的放下摩挲黑棋手笑道:“若是说陛下接不下去,倒不如说陛下心太软。”
被世人称为明皇的威严年轻男子站起身来,俯首望着这皇宫内连绵不绝的宫殿冷笑道:“当初的时候宫内这些人可是没一人胆敢说朕心软,而你却偏偏说朕心软。”
“当初的陛下不过心系那大殿上的皇位,如今的陛下却心系九州天下的万民,当初与如此又怎能相提并论?”
老者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明皇行大礼,明皇倒也不劝阻,反而转过身来低头看着行大礼的老者道:“若是你那些院里徒子徒孙见到你这般,想必对朕这个皇帝更加不满了。”
老者跪在地上苦笑道:“难道一个王茫的命,还不够填补陛下心头的怒火吗?”
“一个王茫的命,不错,好歹也是一个宗师境是够填补朕的心头怒火了,可是你知道吗?朕怒的不是这些,怒的是朕视如己出的蝶院竟然会对朕隐瞒出这样的事!!”
明皇低头看着不敢抬头老者苍老的华发,心中的怒火微微有些消散。
“朕知你蝶院并不是无意,但朕的大瑾设蝶院是为了充当朕的耳,设裁决是为了充当朕的手,如今朕的耳已经没了一半,朕不想它再没有另一半。”
明皇弯腰拍着老者的肩膀轻声不带任何感情道。
“这天下,如今是朕的天下,不是父皇的。”
老者依旧跪着没有起身,直到明皇走后依旧没有起身,他抬头望着翠微亭上站立的白鹤,嘴唇微微颤抖,但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夜色已沉。
御书房。
“陛下,亚老前辈还在那亭内跪着。”
明皇扫视着桌上的各种奏折,头也不抬低沉道:“怎么你一个裁决的人,还想替蝶院的人求情?他们自己人都没有过来。”
桌前跪在地上的青衫男子低着头望着灯光映照的黑影道:“这件事本就是那王茫王前辈善用私权才造成的,亚老前辈也是在事后才发现此事,其实也不完全怨亚老前辈,我们裁决其实也有不对。”
“那你说说,你们裁决有何不对?是朕派给你们的任务不对?还是你们裁决嫌自己人已经够多了,还想再削减?”
明皇沉声道,声音依旧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尖细的嗓音在灯影下响起,书房的阴影中走出一道伛偻的身影,“珑大人,您还是别劝了,陛下自然有陛下的决定,您只要遵从陛下的决定就够了。”
“海公公。”
珑盯着走出来穿着太监服眉眼带笑的老太监,恭敬道。
“陛下,您也息息怒,毕竟两院本自同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但这也是好处呀,日后两院合作替陛下管理江湖武林,岂不是更加得心应手?”
海公公伛偻着身子替着油灯添火,笑眯眯对着明皇道。
“朕倒也是不恼这些,若是这些人瞒着朕将这些事干的漂漂亮亮,说不定朕还有嘉赏,可是他们干的叫什么事?被人当成猴子一样耍?简直丢皇家的脸!”
明皇被海公公这一安慰,原本还能沉稳下来的心情反而变得愤懑起来。
海公公添完油灯的手放在身后,不断示意珑说话,珑也注意到了海公公的手势,连忙开口道:“其实那些武林世家太过奸诈,而蝶院又势单力薄……”
“势单力薄?!整个北郡城的兵力都给他们支配了?你还真当我除了蝶院就没有其他的眼线了吗?!”明皇将桌上的龙纹砚狠狠地砸向跪在地上的珑,墨水将珑的青衫染成一片黑,“还有你,朕让你去协助蝶院,你倒好?去追什么妖女?你真当你自己是惩奸除恶的盖世英豪了?若是你追上也就罢了,你还追丢了!”
明皇说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想把桌上的奏折全丢在珑的脸上,但突然想到这样做等会还得重新分拣看一遍,有些不值得。
这时海公公将刚才丢出去的龙纹砚又放回桌上。
明皇顺手又丢了出去。
“亏你还是一个宗师境,羞不羞愧?!”
珑张开嘴想要反驳,海公公一个身影走到了珑的面前,背后一脚将珑踹了出去。
“陛下息怒,自瑾国建立以来划分九品,设小宗师境,宗师境,天下境起,规范江湖武林中杂乱无章的称谓,将三流高手,二流高手,一流高手又细细划分,九至六为三流高手,六至三为二流高手,三至一为一流高手。”
明皇见那碍眼的青衫不见后,瞟了一眼眉眼带笑的海公公轻声道:“那又如何?”
“世间朝代更迭,可江湖武林却依旧如故,岁月变换,日月如梭,咱家敢说如今江湖武林中隐藏的宗师境可谓极多,先皇曾认为无人可入的天下境想必也不少。”
明皇冷笑道:“江湖武林中浩劫可比朝代更迭的少了?朕直言,每有朝代更迭,那江湖武林中必有浩劫,而江湖武林中有浩劫,并不一定会有朝代更迭。”
“但江湖武林中总有些人能躲过那些浩劫,遗留在高山丛林,遗留在门派世家隐藏之地,或遗留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些人往往有些稀有的功法与绝世的武功,时间反而成为他们最大的好处。”
明皇神情忽然变得平定下来,“但时间也成他们最大的坏处,岁月流淌白骨枯,江山不改人易逝。”
“所以有些人便会迫不及待的想寻求长生不老,咱家认为只需静观其变,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此间事了……”
明皇呵呵一笑道:“朕本就没想那么多,如今夏日洪灾泛滥,朕想得是如何让那些难民有归家之处,如何将那洪灾抑制住。不过你这一讲,朕觉得还有几分道理,如此便不再插手江湖中事,那便替朕盯好冰心殿上来往的异人,与冀州边塞的异族,既然大楚没有让这些异族侵入九州,那朕的大瑾也不想这些异族侵入半步,相反朕倒想踏入那些异族的土地,看看他们究竟又有什么东西!”
海公公兰花指拉着珑还没有被墨汁沾染的衣衫处,慢慢躬身退了出去,留下了仰天大笑的明皇还有重新放回桌上的龙纹砚。
御书房外,海公公伛偻的身子敲打着珑。
“以后跟陛下说话,不要再忤逆陛下,咱家好不容易收了你这个徒弟,可不想哪天在地上捡到你的尸首。”
珑唯唯诺诺的称好。
星光漫天,月光流淌在花园内,静谧的氛围中很快只有水流声与阵阵虫鸣。
…………
北郡王府。
“跑了?!”
破碎的青瓷顺着茶水撒满地面。
北郡王扶着额头,手上的青筋告诉堂下的人北郡王的心情并不怎么愉快。
“李将军说,他要去找突破宗师境的方法……”
“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让他抓个人都抓不到,还去突破宗师境。”
北郡王面色阴晴不定。
“来人,将李轩的面容画下来张贴在悬赏榜上,内容便是朝廷的叛徒,悬赏五十万银两!”
堂下众人互相对视,有一人越出人群道:“王爷,此事是否不妥……那李将军好歹也是瑾国十大将军之一……”
“你们只管照做便是,有什么事本王爷自会跟那侄儿相谈,怪罪不了你们头上,放心便是。这李轩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若是本王爷大力举荐他这点能力还能当上十大将军?!”
北郡王越想越气,自从太白遗迹那事之后,蝶院王先生追那什么千家的人无影无踪,锦竹山庄的庄主也将他弟子带走,就连那个叫洛风的人,走到半路上又无影无踪。
到头来,反而是自己海底捞月一场空,那两个进太白遗迹玄甲卫的老兵一死一伤,伤的人已经卸甲归田,现在就连自己最信任的李轩也跑了。
好在,如今还有个血刀门可以打打牙祭。
北郡王的面色阴沉。
话说那张礼,自从太白遗迹后一直提心吊胆,虽说那次生死经历后自己的境界也突飞猛进,勉强要迈入六品境,就可以完全熟练的掌握这柄宝刀,那时凡是二流之境的人都有一战之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直有着不安感,而今天这种不安感更甚。
张礼提起内力,脚步如风驰一般快步的赶向山门,就要快到之际,张礼心头狂跳,他毫不犹豫的翻身钻进附近茂密的山林。
张礼对自己的直觉从来没有怀疑过,也是凭着这股直觉才得到了这柄宝刀。
“山下的眼线说那人已经上山了,按理差不多已经到这里了。”
就在距离张礼十米之外的一颗树上,一道人影从树上跳下来,发出沙啦的声音,那人影笔直朝着张礼的位置走过来。
“还真是奇怪。”
那人影挠了挠脑袋,眺望着远处,又走回去重新跳回树上。
张礼已经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响声,因为他清晰的看到这道人影穿着一身黑甲,而这黑甲又是北郡王府特有的兵卫才能穿着。
张礼慢慢的退后,突然想到什么,咬着牙避开那道树,开始在山林间不断穿梭着,就连他都没意识到,他的身影比往常快了许多,若是寻常他定会高兴的叫上门中几个兄弟庆祝一下,可是现在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想回去再看看,那帮门下兄弟还有没有活着的。
残垣断壁的房屋,废墟中烧焦的尸体,与阵阵刺鼻的烟味,显然这一切,都在刚发生不久。
苏文倒在他当初非要要求搬柱的白玉柱上,他说这样才能凸显出血刀门的气魄,都叫血刀门了,怎么还能还没个门柱显威风呢?!
如今的白玉柱上已经粘满了鲜血与浓厚的黑烟,苏文亲手刻画血刀门的牌匾也倒在苏文的怀中。与苏文一直拌嘴的沙碧在堂外,他就站在以前谈论事情的大堂门外,被人用长枪死死的钉在门上。
还有许多许多人,他们的身影在张礼脑海中不断浮现,情感不断控制着张礼冲出去把那些黑甲兵卫杀掉,但是理智却又不断地告诉自己,现在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泪水已经无声无息的在张礼双眼划过,似乎他都没有意识到,他只是这样望着望着一直望着。
正当张礼准备离开的时候,身旁爬过来一道人影艰难又疑问道:“门主大人?”
张礼停下身子,看着面前的这个人,麻色灰布衣,手上绑着布条,布条上缠绕着大刀。
张礼将手放在嘴边,示意人影噤声,背起这个人影快速的逃离这里。
“门主大人,你武功又进步了啊?”
张礼背上人影无力的问道。
张礼沉默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往山林深处钻,当初将血刀门建在北郡城外的这座山上,也是因为这山上植被茂盛便于逃跑。
很快就到了一处空地,张礼将背上那人影放下来,独自生了火。
“你叫郑越吧?我记得你,每次我们在大厅开会的时候,总是你守在门口。”
那人影躺在地上被张礼的突然询问有些懵,半天才反应过来说道:“是我。”
张礼沉默着生起火,手中那柄宝刀被张礼当作柴火棍随便拨动着柴火。
“说说你为什么要背弃我们?”
这回轮到那道人影沉默了,他干涩苍白的嘴角张开了许久,却没有一句话说出口。
张礼闭着眼扬起头笑道:“连背叛的理由都不想跟我说了吗?我这个门主还真是做的失败呢。”
人影摇了摇头道:“门主失败的不是你,而是我,我只想学到更好的功法和更好的前途,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一辈子待在门主只有三流境界的破山门!我也想有一个好门派!我也想也好的功法和兵器啊!而不是整天拿着这把破刀!”
张礼听到这歇斯底里的声音变得沉默,轻言叹道。
“是啊,大家都不想。”
张礼的气息变得飘忽不定。
“苏文也不想学了一辈子书,只在这个破山门当个财政管家沙碧也不想一身武艺就在这破山门里交代还有其他许多人,为什么他们都在山门里待着呢?”
“因为他们蠢!”
那道人影恶狠狠道。
“但是用苏文的话说,不积土哪成山?不积水哪成渊?有些事总需要有些人去做,有些位置总要有些人当,哪怕事情再小,位置再差,为的都是这三个字。”
张礼笑看着四周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人影,一直放在柴火的长刀向天一挑,无数的火苗在天空中溅射而出,火焰映照着这一张张冷漠的脸,还有趴在地上愤懑的那张脸,张礼忽然有些想笑了。
“血刀门。”
张礼手中那柄刀红色的火焰蔓延至全刀身,那金环在火焰中格外的显眼,周围的黑甲卫没有一人退后,只有那趴在地上的身影恐惧的往后缩去。
张礼向前一劈,似乎用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一道炽热的刀痕顺着张礼脚下蔓延到那身影身上,那身影手上蜷缩片刻,再没有了动静。
张礼瘫软着用刀柄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嘴角含笑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甲卫,一向贪生怕死的他此刻却有了一种解脱感。
他已经不再惧怕死亡了。
可是他已经要面对死亡了。
…………
延绵不断的台阶顺着山体往上,广阔的平台上生机盎然的竹林随山风开始蓬勃向山,有秀逸有神韵,也有纤细柔美,更有高大壮丽,穿过这片翠绿的竹林,迎面便是一枚巨大的牌匾。
锦竹山庄。
“庄主好!”
山庄高大的门槛上站立着一位位身穿白色锦衣,胸前秀着翠绿竹笛的弟子低声问好。
华煜在高大身影背后一一回礼,文婧依旧站立没有理会,只是走几步必回咳嗽几声,芸薇走在最后面似乎在想些什么。
“芸薇你在庄中歇息几日,我已经通会芸庄主,想必不久便会派人接你。”
那高大锦衣身影说完几句后,便离开了,华煜也扶着文婧慢慢的走开了,只留下芸薇站在原地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师姐,这边请。”
这种尴尬的气氛并没有延续太久,很快有一位人影走到芸薇身边领路道。
“师姐,切莫要介意,自从十三年前那件事后,庄中一直这样清淡,更何况八年前二师父发生了那件事,更加无人多言语,所以……”
那领路的锦竹山庄弟子见芸薇神情低落,连忙解释道。
芸薇抬起头微微一笑,那弟子竟然有些痴呆了。
“不必叫我师姐,叫我芸薇便好,我只是在想其他一些事情,便不是在意庄内,贵庄发生的事我也有所了解。”
“既然师姐没有心怀芥蒂便好,这几年来山庄做客的人越发的少,所以我免不得话有些多,希望师姐不要多介意。”
“不介意,你且说,我听着便是。”
芸薇微笑道。
锦竹山庄弟子有些害羞的挠了挠头发,走到回廊上继续道。
“人们都以为锦竹山庄只有竹子,其实不然你看这荷塘便是二师娘所亲手栽培,里面的锦鲤游鱼则是二师父去了好远好远才带回来的,你看这鱼是不是特别不一样?还有这些客房外院落上的假石,花草也是二师娘亲手弄的,为此二师父还吐槽了很久二师娘,不过二师娘一瞪眼,二师父就不敢说话啦!”
锦竹山庄弟子领着芸薇走到客房外,指着这些院落怪石林立的假山与清澈的溪流高兴道。
芸薇看着这些静谧的氛围忽然开口道:“这些地方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吧。”
那弟子见芸薇开口说话,以为她是见院落上的石桌与石椅堆满上的灰尘,还有杂草丛生的院落不满意,连忙上前用身上的衣衫擦拭。只是对这些杂草却没有什么办法。苦恼道:“其实以前这里还是很热闹的。”
“你叫什么名字?”
那弟子见芸薇问自己的名字,连忙将自己身上刚才擦拭的灰尘拍干净笑道:“我叫风霖。”
“风霖我都说了你少把客人带这边来!”
回廊响起急促的一阵脚步声。
“华韵,为什么这边就不能带客人住啊?”
华韵喘着粗气,拍着自己有些丰满的胸部,就差指着风霖脑袋说道:“为什么不能带客人住,你难道不清楚吗?庄主当时在厅前说的那些忌讳你都忘了吗?”
风霖有些沉默的回过头,看着四周景色道:“只是,再没有人来,我怕忘了……”
华韵见风霖神色不对劲,唉声道:“这里的布褥和家具都铺满了灰尘,是真的住不了人,若是哪天我跟庄主申请过来清扫,等清扫完后,你随便带哪个客人过来住,可好?”
与风霖说完后,华韵又低头对着芸薇致歉道:“实在不好意思,庄中这几处久未清扫,不如小姐请移步去其他客房,不知方便否?”
芸薇低声轻道:“没事,我在这边住也可以。”
华韵见芸薇声音虽轻柔但态度如此坚决,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好瞪了一眼风霖,只不过这一瞪在风霖眼中颇有些风情万种,风霖在那呵呵笑着。
“只是……”
芸薇见华韵还有话要说,摇了摇头道:“你家庄主并不会介意我居住在此,若不信,可去请示下贵庄庄主,来时还请带些灰清于我,好让我清理下灰尘。”
华韵只好叹道:“请示庄主就不必了,芸小姐的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不如给我一个时辰,让我替芸小姐清理下房间灰尘吧,芸小姐请在外面小憩一二。”
芸薇轻笑道:“不必了,既然要清扫,想必二人动作一定比一人快上许多。”
一旁的风霖也起哄道。
“我也来!我也来!三个人的动作肯定更快!”
一声虫鸣,许久未有人居住的风甄轩,终有些生气。
“芸薇小姐去往了风甄轩客房。”
高大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锦衣已经换做天蓝色华服,菱角分明的脸庞沉声道:“是谁带她去的。”
厅下那人犹豫片刻道。
“是风霖。”
那高大身影听到这句话,身形明显顿了一下,叹道:“那便随她去吧。”
“庄主此次前去?”
高大身影仰着头道:“已经晚了一步,未曾见到那少年,只见到了当初他们所修建的竹屋。”
“那太白剑鬼可是真死?”
“若不是真死,那帮人在他给自己建造的坟墓中如此倒腾,我也觉得这太白剑鬼也颇能忍了。”
“若是能忍,想必也不是太白剑鬼了。只是他这一死,原来比较清晰的脉络此刻又变得复杂难辨了。”
厅下那人忧虑道。
“复杂难辨,便难辨吧。我已经不想再插手了,插手十三年那件事让我堂堂锦竹山庄沦落至此,还真是可笑呢。”
高大身影自嘲道。
“可若是一直不去谋算,那岂不是一直便是如此,那锦竹山庄又如何当兴?!庄主三思啊!”
厅下那人重重的磕在地面上。
高大身影像是没有看到那人一样,挥了挥手。
“退下吧,我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