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喋喋不休的老鸨带着闷头闷脑的许三一走，这座庭院立刻又变得寂静，除了丝丝竹叶声与汩汩流水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西司狱坐在庭院中石桌旁，目光依旧盯着那支被自己刺死的老鼠。

月亮渐渐被夜幕上的乌云覆盖住，庭院上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芒，旁边那座庭院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悦耳的琴声，酒杯掷地声，欢笑声。

风羽依旧站在假山后。

洛悟笙的手指依旧指在风羽的眉间，风羽此刻的心情平静如水，哪怕就算一把刀刺进他的胸膛，风羽也不会有任何波动。

洛悟笙的手指就像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他的手指一按在眉间，风羽心中就有一种奇怪的安定感。

就在刚才洛悟笙另一只手从假山扣下一块石子，随意一甩到旁边的草丛，正好惊动那支老鼠从旁边窜动过来，最令风羽震惊的是，自始至终洛悟笙都没有发生任何一丝声音，也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

假山就像泡沫一样，石子就像树叶一般，落地无声，却又能惊物而动。

但在洛悟笙的那根手指影响下，偏偏风羽知道自己觉得很震撼，可自己内心却是一片平静，这种诡异的感觉令风羽颇为的不自在。

旁边庭院的琴声渐息，一直坐在庭院中的西司狱终于起身，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随手将那支冻僵的老鼠丢进庭院中汩汩的溪水中，抬头看着已经没有一丝月光的夜空，纵身一跳，跳在了房顶上。

洛悟笙的手指终于从风羽的眉间放下来，各种情绪终于从风羽心底各处冒出来，刚才风羽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六根清净的僧人，无欲无求。

“跟上去。”洛悟笙双手负在身后，脚尖一点便已经到房顶上，蓝色的衣衫在漆黑的夜里依旧有点显眼。

风羽看了一眼假山，脚尖一点，也跟上洛悟笙，那被洛悟笙扣下的假山缺口四周，没有一丝裂缝，仿佛假山本就是缺这一块石子。

“洛前辈，你刚才那一指是什么？”

西司狱不知去向哪里，每跳过一个房顶，他都会驻足停一会，然后才会再跳向另一个房顶。而洛悟笙远远在西司狱身后，丝毫不担心西司狱会跑掉。

“佛家的不可指。”洛悟笙站在房顶，看着远处的西司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可指？”风羽疑问道。

“一切皆为虚幻，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洛悟笙又一指指在风羽眉间。

这一指又不像之前一指。

百般情绪突然之间涌现风羽脑海之中，风羽的眼泪不由风羽控制淌落在脸上。

“可我听说过拈花指，大智无定指，般若指，却怎么没听过不可指？”风羽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显然刚才洛悟笙那一指带给风羽的后劲还没缓过来。

“天下武学繁多复杂，你又怎么会全都能知道呢？”洛悟笙轻笑着摇摇头。

“我知道有一个人她就都知道。”风羽突然说道。

“那她也不可能知晓全天下所有的武学，九州的武学或许她知十之八九，九州外的武学又有几人知多少？”洛悟笙漫步在房顶，这句话倒像是他自己的自问自答。

“那洛前辈你这是九州外的武学？”风羽眼睛一亮。

“是，也不是，你或许听过，也或许没听过，”洛悟笙的步伐越来越快，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来刹寺，不可指。”

“来刹寺？”风羽运转内力跟上洛悟笙的步伐，脑海中开始回忆这个名字，终于想起在书香苑中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听说来刹寺自楚覆后，便已经无人能寻到寺踪，更别谈有武学流传。”

“人有许多种，有的人找不到，可不代表有的人找不到，”洛悟笙看着勉强能跟上他的风羽，“这可是我的秘密。”

风羽看着洛悟笙的眼睛，微微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如果洛前辈不想我跟别人说，那我就不跟别人讲。”

“倒也不是不能讲，只是还未到能讲的时候，如果有一天你见到了一个既不佩剑，也不背剑，只是用一根细绳吊着剑的女子，而刚好又有人问起这个事，你倒是可以说一说。”洛悟笙瞳孔在黑夜中隐隐散发着湛蓝光芒。

风羽只觉得洛悟笙的担心是多余，谁又会主动问起这个问题，若不是洛悟笙说起，他都不会知道这个来刹寺不可指。更何况碰见一个用绳子吊剑的女子，世上哪会有这种稀奇的人，更何况是一个稀奇的女子？风羽只当洛悟笙是想把他会不可指的消息永远不要透露出去。

毕竟他从书中了解到，来刹寺可是前楚第一寺，各种佛学经典，奇门武学，大师舍利，只是可惜后来来刹寺被莫名大火付之一炬，只留下一堆残骸。

不过最近有书籍说那个被大火付之一炬的来刹寺，其实是假的来刹寺。

风羽摇摇头，将这些突然浮现的想法抛到脑后，毕竟现在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找到那个真正的采花大盗。

也不知道跟了多久，西司狱终于在一处房顶停下，最后跃了下去。

风羽看了一眼四处无人的这间房屋，又看了一眼洛悟笙，洛悟笙的瞳孔在黑夜中看起来就是蓝宝石一般，精致而又美丽。

“跳下去。”洛悟笙说道。

风羽听到洛悟笙如此说话，没有半点犹豫就跳了下去，可迎接风羽的却是一把带着寒光凌冽的刀光。

这一下子，风羽却有些措手不及。

这一路上都由洛悟笙指挥惯了，他并没有想到这个房屋里竟然还有人埋伏。

嗡。

“你是谁？为什么一直跟踪我？”浑厚的声音在风羽耳边响起，风羽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如果不是洛悟笙弹开那柄刀，恐怕现在风羽已经人头分离，当场去世了。

“生死之间的大恐惧，感觉如何？”洛悟笙嘴角轻轻上扬，歪笑着看着惊魂未定的风羽。